行事,居今之世,却似有些迂泥不通。古人说:“人情所不能已者,圣人勿禁。
桑间濮上的事,未必尽是淫书诱惑的。’她说至此,又向我嫣然一笑。”
熊义长叹一声,指着萧熙寿的脸道:“你这人真煞风景,怎这么迂腐可笑,若着我时……”萧熙寿笑问道:“遇着你将怎样?”熊义道:“遇着我么,一把搂住她,先亲了个嘴再说。
还怕会轻恕了她吗?”萧熙寿摇头道:‘那怎生使得?她太来得突兀,所谓事出非常,使我不能不格外注意。依情理猜想,她年轻轻的,又有几分姿首,知识议论在女子中更不易得。此地岂少中国的风流少年,便要面首三十人,也是件极容易的事。
我这尊容,又不是潘安重生,宋玉再世,如何能使她一见之下这般颠倒,连羞耻都不顾了,不是一件很可疑的事吗?”熊义道:“这有什么可疑。男女发生爱情,本来有这些不可思议的地方。容貌美的固然好,就是丑陋的,也有讨巧的时候。年纪轻的固然好,年老的,也有占便宜的时候。每每有自己丈夫漂亮极了,她一些不爱,偏偏爱上了一个又丑又老的跟班,这种事,不能依情理猜度的。”
萧熙寿道:“不能依情理猜度的,就要说是前缘注定的一个缘字。但是她若和我有缘,一见面就爱上了我,那我也应一见面就爱了她,这些话我最不相信。我顶着革命党的招牌,袁世凯的鬼蜮伎俩又多,早就听人说过,从北京派出来许多女侦探,专一引诱党人入她的圈套。住在上海的党人,是这么上当的已经不少,那女子的言谈举动太觉可疑。当下见她向我嫣然一笑,我心想不宜得罪了她,只得也胡乱望着她笑笑。随即正色问道:‘女士与方君是亲戚,还是朋友?’她说是朋友。我问:‘是相识了许久的吗?’她说:‘前日才从朋友处见过一次。因见他为人慷爽,又听朋友说他是个有侠骨的汉子,才想结识他,所以特来拜访。一见先生,更是我多时想望的人,比会了他还要欣慰百倍。先生的宝眷没同来日本吗?’我说没带来,她问结婚几年了,我说十七岁上结婚,于今三十二岁,一十五年了。她说几年没归家,想必时常有信来?我说内人不曾读书,不会写信。她说既不能见面,又不能时常通信,少年夫妻不很难过么?我说不幸做了我的妻子,便难过也没法子。她说先生也不惦记吗?我说男子出门,三年五载是寻常的事,惦记怎的。她说先生在日本这种卖淫国,也不去那些玩笑地方走走吗?我说我身体要紧,不能白糟蹋,并且怕惹了病,将来归国对不起内人。她说像先生这样的人真少,使我更死心塌地的
佩服。已有了小公子么?我说有两个犬子,大的今年十岁了。
她说可惜我不能看见先生的公子,我若看见,公子必是很可爱的。我问既没看见,怎么就知道可爱。她说我想公子的面目必像先生,因此知道是很可爱的。”
熊义跳起来,拍手笑道:“妙呵,妙呵!她这么颠倒你,你还好意思拒绝她吗?”萧熙寿道:“不是不好意思拒绝。既经疑心她是个女侦探,即不敢十分得罪她,一时又被好奇心鼓动,倒想试试她。我一个明明白白的人,看她用什么圈套来牢笼我。”熊义道:“在日本怕什么?”萧熙寿道:“不然。她用暗杀手段,只要近了身,便危险的很。难道革命党一到了日本,即毒不死、刺不死吗?不过已被我看破了,处处留神,看她如何下手。当时我也做出有意爱她的样子来,学着吊膀子的眼光,望了她一眼笑道:‘不像我的面目倒好,像了我的面目,还有什么可爱的。女士这话,不是恭维我,是挖苦我,当面骂我。’她见我改变了口气,认作真有了些意思,登时做出许多淫浪样子来。我是素来有把握的人,见了那种淫态,一颗心都摇摇不定。可惜你不曾在旁边看见,我于今就有一百张嘴,也描摹不出,才相信坐怀不乱是真不容易的事,倒把我平日轻蔑古人说坐怀不乱,只要稍知自爱的人都做得到的这种心思忏悔干净了。低了头,望也不敢望她。她忽然问道:‘先生的房间在哪里?何不到先生房里去坐坐。’我吃了一惊,连忙说我的房间龌龊得很,不用客气罢。她不由我说,立起身,定要我引她去。我想过于推诿,怕她更加疑心我房间里有多少危险物,只得引她到我房里。我因没有下女,要自家铺床叠被,早起懒得将被卧收入柜内,免得夜里睡的时候又费手续。我从国内带来了一杆手枪,照例是塞在枕头底下。一听她说要去我房里,我的心就是一十五个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,生怕不留神,没塞
放得好,露出半截来。进房就望着枕头底下,幸好不曾露出。
然而我是心虚的人,总觉那枕头有些碍眼似的。靠床有张椅子,我怕她坐着随手翻开枕头去看,一面指着窗下的椅教她坐,自家先占了这把椅子。哪晓得她不怕急死了我,丢了窗下一椅子不坐,口里说着好精致的床褥,一屁股就床缘上坐下来。我慌急得没有法设,只好任命,她坐下来,将身子斜靠在被卧上,合了眼,有声没气的说道:‘我的身体疲倦了,想借你这床略睡一睡,不嫌脏么?’我正在着急的时候,听她这般说,忽转念她是个女子,有多大本领,就被她发现了,她难道真能奈何我?即答道:‘只要你不嫌我的床褥脏,想睡只管睡。’她张开眼,看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