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不敢去逛一逛,不是活受罪么?”
周克珂听了,心中绝不谓然,但是和林巨章一般,久已慑服于陆凤娇淫威之下,不敢稍持异议,当下赔笑说道:“这事关系巨老一生名节。嫂子说的虽是不错,只怕……”话没说完,林巨章从外面进来。陆凤娇不做理会,连连问周克珂道:“只怕什么?你不要跟着他是这么只怕、只怕的,怕什么?”林巨章笑问:“怎的?”陆凤娇道:“你坐下来,有话和你说。”
林巨章见陆凤娇像要正式开谈判的样子,吓了一跳,悬心吊胆的坐下来,拿枝烟擦上洋火,慢慢的吸着,好遮掩惊惧的神色。
陆凤娇问道:“你打算在日本住到几时?”林巨章忙答道:“近来通缉的令,好像松了些。到上海去住在租界上,只要秘密一点,大约还不妨事。”陆凤娇冷笑道:“在租界上住到几时呢?万一人家知道了,怎样呢?”林巨章道:“老袁要倒,快了。本定了今年元旦日登基的,四国的警告一来,吓得他不敢了。此刻云南、四川是稳固了,南几省响应的声浪一日高似一日,这皇帝他做得成吗?”陆凤娇啐周克珂一样的,啐了口道:“你还在这里做梦!云南、四川稳固,南几省响应,你不是在四川反对袁世凯,被逐出来的吗?你不是说过,那时南几省都要响应了吗?怎的会都跑到这里来呢?”林巨章道:“此一时,彼一时,不能一概而论。”陆凤娇道:“你心里要明白一点,不要吃了迷魂药似的。像孙文、黄兴是已成了革命党的大头脑,就肯去投诚,袁世凯也信他们不过,没法,只得死也要说革命。次一等的,有几个不到北京做官去了?除是卷得款子多的,够一辈子生活,落得吹牛皮,骂人家不该投诚。你卷来了多少款子,够你一辈子生活么?也跟着人打肿脸称胖子。章四爷一番好意,来引你朝活路上走,你还存个瞧不起他的心,连饭都不留他吃。偏要把那些没出息的同志,一群一群的招到家里来,商议去害人家性命。你是这般举动颠倒,我真不愿意再跟着你过日子了!”说完鼓着嘴,竟是怒不可遏。
林巨章长叹一声道:“你不愿意过这日子,我又何尝愿意过这日子?但是大局已成了这个样子,一时如何挽得过来?不待你说,我早已在这里踌躇,手中的钱已有限了,我党再有半年不恢复实力,就支撑不住了。”陆凤娇哼了一声道:“却又来!我只道你有用不尽的铜山金穴。我看定要等到支撑不住了,
再来设法,那时你去低头求人家,怕的是一钱不值了。”林巨章点头道:“我已明白,你不用再说了。等我思量一夜,明日再做计较。”说着,紧促双眉,立起来,低着头,抄着手,缓步踱到客厅里去了。
陆凤娇忽然赶着喊:“转来!”林巨章回头问:“干什么?”陆凤娇道:“这几日我不许你出外,不许你见客,就是伏先生也不许见。你行么?”林巨章不即回答,仍低头踱来踱去,陆凤娇连间了几声,又要生气了,林巨章才唉声叹气说道:“有脸见客倒好了,不用你嘱咐。”陆凤娇一听这话,又气得双眉倒竖,一手扯住林巨章道:“怎么谓之有脸见客无脸见客?
倒说得明白给我听。”林巨章急得跺脚道:“夫妻说话,也要是这么认真做什么?我此刻心里烦得很,原谅我一点罢!”陆凤娇把手一摔,一折身躺在靠椅上,双手往面上一掩,就嘤嘤哭起来。林巨章依得心头的气,本待不理,只是如何敢使陆凤娇气上加气。转念一想,男子汉的气度,天然应比女子大些,在自己妻子跟前服输赔不是,不算什么。气坏了妻子的身体,那罪就大了。林巨章心头因有这一个转念,两只脚作怪,不待使令的,便走到陆凤娇跟前,低头轻轻推了两下道:“一句话又气得这么伤心做什么?我求你原谅,纵求错了,你不原谅也就没事。你一哭起来,我心里就比刀割还要厉害。”陆凤娇将身躯往旁边一扭,朝林巨章脸上一呸道:“什么事要对我跺脚,你这老丑鬼!我不为你好,哪怕你就死在日本,与我鸟相干?”林巨章道:“谁不知道你是为我好?我因见投诚的事,和你们女子嫁人一般,嫁了这人,不论享福受罪,一辈子都不能更改的。我多年在民党里干事,于今忽然去袁世凯跟前投诚,便是一个再醮妇。”陆凤娇一面摇手,一面掩住双耳道:“不要在这里放屁了。我当婊子的人,不懂得什么叫守节。你要守节,
就讨错人了。”林巨章想不到陆凤娇是这样逼着他投诚,平日对人说得太有志气了,一旦也失了节操,面子比那些投诚的,还要下不来。又恨自己拗陆凤娇不过,一时心里两方面着急,也挨着陆凤娇旁边一张靠椅躺下,只是吁气。陆凤娇一蹶劣爬起来,恨声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在你跟前,见着我就长吁短叹。我走开些,免得刺你的眼!”一冲,进里面房间去了。
林巨章正待起身追进去劝她,忽从外面跳进两个人,一把扯住道:“且坐着,有话商量。”林巨章举眼一看,拉住自己的是伏焱,后面立着张修龄,不由得有些着慌,暗想:刚才说的话,二人不都听着了吗?只好红着脸,教二人坐,问有什么话商量。伏焱道:“你同嫂子谈的话,我二人全听明白了。君子爱人以德,嫂子的主张,竟是大错误了。”林巨章且不听伏焱说话,蹑脚潜踪的到里面房门口望了望,不见陆凤娇,才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