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在相知不相知上存甚意见,自然彼此固结,才能算个国度。根基定了,那怕外国人怎样强,也取不了我们土地,害不了我们百姓。这才一国安,一家自安哩。”他母亲从没听见过这番议论,觉得新奇好听,细想起来,也有道理,没得驳回。这天母子深谈,直到二更多天,孙谋方才睡觉。
次日孙谋出去拜见几处同乡,及和华胜有来往的铺户,倒都见着,只是一班做买卖的人,虽说算计精明,苦于学问上面欠缺,没得多余的道理好和他们讲,因此孙谋动了个开学堂的念头。那天正在魏子盛家吃饭,忽然店里的学徒走来,找着孙谋道:“店东回来了,等你回去哩。”孙谋辞别子盛,赶忙回去,果见他父亲坐在中堂,和他母亲说话,旁边还有一个后生陪着。孙谋很是诧异,见过父亲,自有一番别后想念的话,不须细表。他父亲指着那后生向孙谋道:“你认得他么?”孙谋回道:“不认得。”他父亲道:“这就是你妻子,我在北京城里救他出来的,只待你见面后,好叫他改复旧装。”孙谋仔细把他一认,果然是自己的妻子,但不知为何改扮男装,为何跑到北京城里,真是离奇恍惚,如同做梦一般。慕隐本来具有侠肠,虽经一番别离困苦,却不露出儿女情态,没甚掩面悲啼的怪模样儿。当下见过了孙谋,自去改换装束。孙谋把在京时做的事业,详细告知父亲。他父亲道:“我也知道你不错,只是经了这番风险,几乎性命不保,叫我担心。”便也把到新加坡如何开店,如何到上海办货,如何被同人约到北京办救济会,如何荣升店里遇着媳妇,告知孙谋。又道:“媳妇的事,你去问他,便知详细。你们虽是生离,也和死别一般,你也该去叙叙别情了。”孙谋巴不得这个吩咐,连忙答应道:“是。”便赶入慕隐房里去了。正是:
儿女何曾关大计,英雄无奈总多情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二回 宁孙谋作传表贞姬 陈契辛登程寻侠骨
却说宁孙谋跨进妻子的房门,慕隐已改了女装,搽上脂粉,正在对镜理发,见孙谋进来,自然欢喜相迎。孙谋且不提起别后情事,只看他的头发,原来长短不齐,问其原故。慕隐道:“这是用剃刀剃去的,就和男人一般,现在养了两三个月,尚未长齐,所以如此。”慕隐也见孙谋头上的头发,一般剪短了,知道他久换西装,并不诧异。孙谋才问起他到北京何事,何故改易男装?慕隐道:“一言难尽。自从你科名发达,我就知道非福,果然不久出事,险些儿家属被累,我们要想避祸,大哥力言不妨,因此因循下来。后来母亲病殁。”孙谋道:“呀!怎么丈母不在了?”慕隐道:“正是,我满了服,想来外洋寻你,恰好到扬州姨母那里拜寿,姨母无心说出,你和淡然,都为人所谗害,我和妹子,想替你们报仇,落个名垂后世。”说到此,眼圈儿就红了。孙谋道:“这是何意?莫非淡然夫人有些差池么?”慕隐道:“死得甚惨!”说罢,呜咽起来,孙谋也觉惨然。慕隐住了哭,又说道:“我们商量改了装束”绝早离开姨母家里,直走北京,却在山东济南府”,耽搁几天。”奇巧表兄告诉妹子道:“你们的仇人是姓胡的,妹子不该误会,碰着个胡道台,就想行刺,被他亲兵一枪打死。当时我已昏晕过去,及至醒来,已经收在监里。我因复仇事大,仗着会说,没被问官驳倒,居然掩饰过去。后来我倒承那胡道台,荐在华尚书府里当书启,这正是谗害你们的人。打听得清楚,正想下手,那知迟了一天,被拳匪闹得他们逃走了。我没法,只得搬住荣升店,原想乘机到外洋来找你的,谁知遇着阿翁,这番相会,实出意外,只是苦了妹子。”说罢,那喉间又咽住了,那眼泪又直流下来了。孙谋道:“难为你们,只是此等冤仇,也不屑报复,你就算报了仇,他们还不知道是甚么原故。就是旁人议论,也只说你们乱党罢了,有甚么名垂后世。不意你们倒有这侠烈思想,我平日却没表彰过游侠,这影响太奇了。”慕隐道:“你也忒看我们不起,难道我们胸中连这点思想都没有,定要受了你的影响不成?这句话说得太不平等了。”孙谋道:“这是我的不是,我究竟是中国人,往往流露出本来性质。”说得慕隐也笑了。当晚子奇吩咐厨房,大排庆贺筵席,各伙计均请他们吃酒。这场欢悦,大约到新加坡后,要算得第一遭。
次日,子盛先来看子奇,问起中国的事,又知侄媳回来,就问起他自己媳妇。孙谋只得把前后细情述说一遍。子奇不免悲愤,并道:那灵枢寄在山东,是不妥的,远赴重洋去搬回来,我又办不到,如何是好呢?”孙煤道:“已和侄媳商量定了,这柩自然寄信契辛内兄,等他去搬。再者,契辛两个妹子,走了出来,定然到处寻访。他们改名换姓,那里访问得到?这桩疑案,只怕传扬开去,人家要添造多少谣言。关碍他们的名誉,我当做一篇侠女传,把他姊妹二人的事,叙个详细,寄与契辛,叫他刻出板子,发给人家,以解众人之惑便了。”子盛道:“这个办法甚好,也可少慰我媳于地下。只是小儿那里,也要写封信去告知他才是。”孙谋道:“那个自然,我还打算做几篇诗词给他登报哩。”当下商议定了,孙谋本来下笔千言,这晚就在慕隐房里,信笔写去,不到一个钟头,已经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