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,求他们在抚台跟前,多说些成全的好话。本来这时惠徵所有的几个钱,都已孝敬了前任抚台鹤山去了。眼前度日,已经十分为难哪里来的款子,再去运动。惠徵急得在公馆蹬脚痛哭。佟佳氏也没有主意,只好楚囚对泣。忽然兰月从绣房中取出一大包金器,交与她的父亲说:“爸爸,你千万不可哭伤了身体,女儿这里,有点私房,您拿出变换。估量也差不多啦。”
惠徵大喜,收了眼泪,就派人去换,换出三千多金,送给那些红司道。常言道:“有钱能使鬼推磨。”
果然这三千银子,送去之后等了五六天。那一日早晨,抚台果然传见了。惠徵见了抚台,自然特别恭敬。颜抚台却冷冷淡淡。惠徵只得在最末后一把椅子坐下来。颜抚台先同藩臬二司,说了许多的话,后来又同首道及各候补道问了一番公事,然后再把惠徵身上打量了一回,见惠徵身穿貂褂,那貂皮极其油润,而且光泽异常。颜抚台再把自己穿的貂褂,看了一看,对惠徵嘻嘻笑道:“老兄的财名很大,兄弟在山东久已仰慕得很,就瞧着老兄所穿的衣服,便知手中有钱。凭这一件貂褂,也可以值个一千多块钱。比兄弟穿的翰林貂,真有贫富之别了。在我看,老兄还是回家纳福的好。在这宦海中浮沉,是没有意思的。”
说完又哈哈大笑,就端茶送客。惠徵被颜抚台说了这一番话,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只好随着各司道退出官厅。上轿回到公馆,把这话对佟佳氏说了,佟佳氏疑惑着颜抚台想他丈夫的钱。惠徵也有些相信,惟有兰月却有见识,说颜抚台的意思,明明是瞧不起爸爸,决不是想爸爸花钱运动,依女儿的意思,不如乘此回京,再谋别事。离开此地,还是一条生路呢。无奈惠徵官瘾正浓,哪肯听她女儿的话。还是想法子凑了两千银子,托人送与颜抚台。以为这钱送去,一定要转运了,谁知抚台收下了两千银子,随时就分送到养老院,育婴堂,乞丐所,寡妇院去,还说是惠道台捐的。这一来可把惠徵气得要死,再也不上院去了。看看惠徵住在安庆地方,一年没有差使,两年没有差使,三年没有差使。他在海关道任上,把手势闹阔了,吃的是好的,穿的是好的,住的是好的。一个道台班子,进出是轿马,这一点场面,又难不下来。况且惠徵又吃上鸦片烟,不但多费钱,那颜抚台又是痛恨吸烟的人,打听得惠徵有这个嗜好,越发不拿他放在眼里,只因他是正黄旗人,不好意思参革。惠徵三年坐守,真弄得坐吃山空,早把些钱用尽。起初还是借款度日,后来索性典质度日,再到后来,更是借无可惜,典无可典,真是吃尽当光,连一口饭也顾不周全了。兰月母子四人,常常挨饿受冻,那兰月本是最爱繁华的人,如何受得这般苦处天天只有掩面啼哭。说要穿也不得穿,说要吃也不得吃,就要出去玩耍,也不得去玩。这也难怪,女孩儿家十五六岁年纪,正是顾影自怜的时候。兰月一年大似一年,却长得一年俊似一年。这样花容月貌的美女,每日蓬头垢面,破衣烂裳,一把水一把泥的操作着,叫她如何不怨。她每到伤心的时候,就躲在厨房灶下,悲悲切发地大哭一场。佟佳氏看着自己如花朵似的女儿,糟蹋到这般田地,又如何不心痛。便常常找着惠徵吵骂,也是无可如何,只得替女孩儿悲伤而已。正是:乐极悲生多变幻时衰运去更凄凉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皇清秘史 第七十回 一门孤寡伴旅魂 片舟万里惊噩梦
话说惠徵看着女儿受苦,何常不心疼,只是穷困逼人,也是无可奈何的事。他到了这时候,外而室人交谪,内而饥寒交迫,又没有钱去买大烟。鸦片烟常常失瘾,再加忧愁悲痛,四面包围逼迫,那身体也就倒了下来。从秋天得病,直到第二年夏天。足足一年,那病势,一天比一天沉重。也没有钱请医生吃药。佟佳氏起初因家里没有钱,便还挨着不去料理他。到后来看看他的病势不好,这才着起忙来。便从箱底里掏出一支从前自己做新娘时候,插戴的包金银花儿来。叫他儿子桂祥去当,桂祥这时已有十五岁了,不知怎的,却生得痴痴癫癫。如今见母亲叫他上当铺去,把他急得红到了脖子,说:“我不会干这个。”
佟佳氏叹了口气,流下眼泪来,说:“孩子怎么好啊。”
说罢又放声大哭。惠徵病在床上,听佟佳氏哭得利害,格外伤心,就叫兰月出去,劝她母亲别哭啦。兰月出来见母亲哭得凄惨,就问明了原因,对她母亲说,她愿意去。把银花儿接在手里,出门自己上当铺里去了。那当铺里的朝奉,见了这美貌的女孩儿,早把魂灵儿吸出腔子去,只是嘻着嘴,张着一对桂圆大的眼睛,从那老花眼镜框子上面,斜着去瞧,眦着牙齿问道“大姑娘,你要当多少钱呢?”
兰月看了这个样子,一肚的气狠狠地说:“你看值多少,就当多少?”
那朝奉说:“十块钱够用了吗?”
兰月听了,不觉好笑,心想这一支银花儿,买他只值得一两块钱,如何拿他当却值十块钱,岂不是奇事。当时她也不说多说少,只点一点头可怜那朝奉因为瞧着兰月美貌,便昏天瞎地,把一朵包金银花看做是真金的,白白赔了十元钱。那兰月接过十元钱来,跑回家去,只听得院子里一阵哭声,震动天地。兰月大惊,忙走进惠徵的病房,只见她母亲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