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,径往茶榷务前顾家来。顾信一正坐在对门缎铺中纳闷,忽见年少道人来到,忙整衣迎入中堂,礼毕,宾主坐定。
瞿琰道:“日昨正在议论之际,何故怫然便行?”顾信一道:“昨日晚辈一则为舍弟心急,二则久谈恐劳大仙之神,故不及告别而回,万罪,万罪!”瞿琰道:“可唤令弟出来,待吾问切,方可用药。”顾信一叹气道:“贱弟若能行动时,晚辈也不恁般着紧。目今上牀已及月余,水火尚且不便,怎能出得中堂?求大仙暂移玉趾,入卧房一看,不胜顶戴。”瞿琰便起身,同至卧室中来,顾老率妾哀情拜恳。瞿琰道:“老者莫忙,待予诊视一番,便有分晓。”一同攒于卧榻之前,揭开帐幔,顾老道:“我儿呀,有一仙长来此救汝,可要挣扎些。”
顾信二也不答应,只把眼珠反上一瞧。瞿琰又向前一步,定睛细看,只见病人两颊红晕,双眸泛白,声哑气促,天柱将折。
复掀被看时:
四肢若枯柴,腹皮已贴脊。
肋骨条条露,浑身如火炙。
瞿琰看罢,对顾老道:“令郎病至十分,弃世只在旦夕。”
顾老便啼哭起来。瞿琰忙宽慰道:“予有符药可医,老者何须悲泣!”顾老和妾一同磕头礼拜。瞿琰止住道:“年老之人,何必若此匍匐,快取水来。”顾信一飞也似捧出一盂清水。瞿。琰袖中取出砂、黄纸、书符两道已毕,复取大火盆一个,内烧烈炭,又取沉年米醋三、五斤,俟候顾老并妾婢等尽行藏避,只留顾信一在房帮助,附耳授计,临期切休慌遽,贻害他人。
顾信一点头领意,站立榻前。有诗为证:
骨立形臞气如丝,命临呼吸势垂危。
丹符绝胜杨枝水,解起沉痾片刻时。
且说瞿琰焚符研末,用水调和,令顾信一抱起兄弟,勉强灌下。少顷,病人道:“苦耶,脊梁骨中如锥刺一般,怎生过得?”又半餐饭间,只闻的病人胸膈中索索地响,瞿琰指点顾信一用心防备。此时病人已昏沉晕去,猛听的呼地一声响,一铁壳斑色之虫,大如壶蜂,从病人鼻孔中钻出来,展翅乱飞,被瞿琰一手抓住,摔于火盆之内,那恶物复腾然扑起。顾信一急用醋劈头泼下,那恶物堕入火中,复张头竖尾,撑翅舒脚,在烈火中盘旋打滚,几遍飞起,皆被顾信一以醋浇下。次后渐渐缩头卷翅,不能展动。过了数刻,病人忽然叫:“喉中作痒,怎不替我揸挠?”喊声未毕,又一虫从口中飞出,腾开两翅,径扑出帐外,被瞿琰一手攥定,掷于火中,也打了数个转身,竖眼耸翅,望空飞起。顾信一急将醋泼去,那恶虫倒撞落火盆之内,顾信一不住以醋浇沃,才不能挣扎。瞿琰跨下榻来,病人沉沉睡去。
顾老与妾进房来看了,万分欢喜,拄了拐杖便拜。瞿琰道:“老人家莫如此仆仆,反令人局促不宁。”急用手搀扶时,已是下了数拜。请出中堂酒饭,瞿琰令顾信一同坐。拨一婢女看守火盆,吩咐道:“不住手洒醋,自然无事。官人醒后,索饮食时,可用醴酒半瓯。直待一昼夜之外,方可食粥。”
顾老父子陪瞿琰饮酒间,问及:“信二是何病症,感大仙赐药,追出二虫,此虫亦有名否?”瞿琰道:“小郎的是痨疾,其中必因传染而来。此物名为恙虫,尖头铁齿,硬翅坚腹,入人膏肓,善食心肺,延及脊月引,遍伤五脏,令人羸瘦劳极而死。故俗云:『瘫痨蛊疾,百无一生。』小郎之遇小道,实由天凑之巧。不然,死期只在旦夕间耳。”顾信一道:“那恙虫不过也是一团血肉结就的,为何入火不焦,尚能飞跃?若非大仙教某用醋泼之,险被他飞腾遁去。”瞿琰道:“此恶物咬铁有声,钻石有痕,阴阳合扇,不惧水火。惟见醋则头疼翅软,昏晕若醉,故随飞随止,不能远遁。先飞出的属阳,故能三、五番腾跃,后飞出的属阴,只一番翀逸而即坠。须火内炼经一昼夜,方成灰烬。若火气不到,见土复生,仍能害人性命。凡火煅已经昼夜,将灰烬和食,使白雄鸡吞之,再不能变化矣。”顾信一省起道:“是了,是了,旧岁春间,贱弟因送先表嫂入殓,自此后便觉黄瘦。我想表嫂也是痨怯之症,的系传染无疑。”瞿琰道:“恭喜小郎病痊,终身可保无恙。已叨盛设,就此告辞。”顾老忙进去,捧出一大封白金、四匹缎子,双手送上,以为谢礼。
瞿琰推辞道:“我方外人随缘度日,遇便栖身,带此银两缎匹,反悬心胆,故分文寸缕,皆不敢受。”顾老道:“小犬赖大仙活命之恩,聊表薄礼,少伸犬马之心,伏乞叱存,再图衔结。”
瞿琰道:“老丈执意要我收时,我有一事相托,果能慨允,胜赠予以金帛也。”顾信一道:“大仙有何见谕,无不领教!”
瞿琰道:“我适才沿塘而来,见十数里塘路倾圮,污泥壅塞,坎坷难行,晦冥雨霜天气,更为不便。意欲托贤乔梓留此银缎,修砌塘路,此亦阴功,实行有益于人世者。早行一刻,即我感一刻之惠。”顾老道:“砌塘路不过百金,老朽亦能力办,这礼物毕竟求大仙取去。”瞿琰坚辞不受。。两下正推送之间,忽十余个公人蜂拥入来,见了瞿琰,都欢喜道:“瞿爷在此了!”一齐跪下叩头。瞿琰道:“尔等是什么人,来此相混。我乃云游道者,怎认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