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思,梦魂颠倒,只不知何时能了此愿。” 雪燕曰:“尚勇的,不必有情。钟情的,不必有勇。况我笏山女子,钟情的少,尚勇的多。公挪能兼之,无怪娘子称道不置。然娘子心中有个公挪,俺心里却有个无智。大抵童年姊妹,恩义倍深。云山在眼,见面无期。对月兴怀,能无怆恻?” 言罢,长叹了几声。忽闻一阵木樨香,从月光里扑来。雪燕曰:“ 风姨呵,你若解意时,何不将俺们心上的人从北吹到南来,俾好形影相依,永无离别。” 无知太息曰:“ 儿女之情,我们大都是难免的。然而人生世上,电闪云驰,苟不乘此方富年华建立奇勋,映照今古,就令佳人才子白首闺中,究非我们的心愿。假令我与娘子,竖一丈旗,倡于东南;无智与公挪,提三尺剑倡于西北。云集响应,以笏山双手奉与颜郎,岂非大快!”雪燕把着无知的手曰:“抚景怀人者,情也。坐甲枕戈者,志也。俺与娘子情同志合,终不令勒燕然、封瀚海,独让男人。”言未已,忽虺虺虩虩,一阵雷声挟急雨而来。仰视星月,一齐的被浓云掩住了,遂归寝。
第 三 十 回 水月尽多风月竹外闻琴 禅房权作洞房花前酬聘
明日,别了龙飞,备了鼓吹、舆马、聘礼,雪燕擐凤尾连环金锁甲,戴五凤颤缨球雉尾银盔,跨上耿纯,罩着透绣白罗宫伞。无知是藕色水纹百折裙,上披白龙绡小帔,中束翠羽垂须响佩裳,戴五凤紫霞冠,跨上银鞍雪花马,罩着透绣大红宫伞。少青戴飞鳌攒翠青幞头,披百花白锦袍,外擐八宝嵌边外套,跨上金鞍五花马,罩着透绣紫金宫伞。前面一簇女兵,皆绣袄战裙,拥着锦车,捧着锦袍凤冠玉佩绣裙。又前面一簇女兵,皆彩襦绣帔,执着龙旌凤旆香炉绣镫,间以细乐。又前面一簇男兵,大吹大擂,扛着大红旗,上有“卑礼聘贤” 四个大金字。香尘满路,望紫藤进发。紫藤乡长大惧。时瑞昭已死,其子花渊云新立,率乡勇出迎。少青令引导往大槐树余余子家。渊云正不知余余子何人,到了这里驻了人马,不见甚么余余子。雪燕下了耿纯,寻旧时卖饼的茆屋,已锁着门,不知逃往那里去了。少青谓渊云曰:“ 某备了千金重礼,亲聘余余子,乡长何故藏匿着。”渊云愈惧,私问乡勇:“这里谁是余余子?” 有认得的言:“槐树下有个卖炊饼的褴褛女儿,他自号余余子,日日在此卖饼,不知今往何处。” 渊云着人将门打开,空洞洞地,只有几件破碎的家伙,那里有人。驱那邻人问时,都言昨夜搬去,不知何往。只见雪燕拔出剑来,指着渊云曰:“分明闻得俺们聘他,将他害了。你不还俺余余子时,你这乡莫想留得寸草。” 渊云战栗栗作个揖曰:“娘子息怒,请庄公、娘子暂临敝府,待某逐家搜查,自然寻着。” 少青曰:“某不敢轻造贵府,就这里驻扎罢。” 前引导的军卒曰:“此间有个水月院,颇幽雅,烦乡长前导,驻马于此,待乡长慢慢地搜寻。” 少青从之。渊云曰:“ 水月院离此不远,转个弯,过了桥,竹林里便是。若不嫌荒寂时,这里颇堪容驾。”少青、无知、雪燕俱上了马,随渊云往水月院。
这院四围皆竹,环竹外皆水。是时,男兵驻扎桥外,女兵驻扎竹内。少青辞退了渊云,带着无知、雪燕及几个丫鬟进院内来。只见正殿上,塑个白衣菩萨,抱着个孩子。三人正参拜那菩萨,有老尼带着两个徒弟,在这里敲磬鼓。待三人拜毕,即请进静室里拜茶。少青问曰:“ 你这院一行几众?”老尼曰:“只有这两个顽徒,一个名静修,一个名静持。”少青叫丫鬟取三十两银子,作本院的香仪。无知十两,雪燕十两,一齐交与老尼。老尼拜谢了。即见静修、静持摆列香茶新果,各吃了些。日渐昏黄,打点在院中歇宿。时渊云送上铺陈筵席,欲令夫人乡主陪侍娘子。少青一概辞谢。是夜月色甚佳,旃阁檐堂,诸上方尽是银装的世界。少青唤净持引着,踏月闲玩。左边一小月门,两行皆桂花夹径,出了月门,过了桂径,又是一株亭亭的绝高梧桐。桐下有座小亭,凭着小亭,望见满地梧叶影,尽作珪纹。忽闻唧唧唧,有些蟋蟀的声。静听时,蟋蟀声中,杂着琴声。下了小亭,随着那琴声,徘徊了一回。那琴声好像出自竹林里。近竹林里听时,其声甚近,泠泠然,沨沨然,如水之流,如松之号,如鹤之唳。少青虽不谙琴理,然一弦一心,都听得入妙。又向竹里寻时,见月光从竹叶缝中,射着一间小小的屋儿,墙上尽是苔花,苔花缠着一个瓮窗,那竹缝的月光,正射入那瓮窗里,窗里一个女子坐着鼓琴。少青虽看不分明,然不敢惊动他。只在竹深处立地,再听那琴时,都变作清角之音,或如刀剪相触,或如剑戟互撞,或如高檐铁马,和着远寺的梵钟。不觉的赞叹了一声:“妙哉琴乎!” 那琴已与赞叹的声齐息了。回望那瓮窗时,已不见了女子的影儿了。欲唤静持问个明白,又不见了静持,谁知在竹中一块石上凭着,睡得呼呼的。少青向那光头上弹指儿,弹醒了他,问这小屋里鼓琴的是谁,静持只是笑着,不肯说。少青向怀中摸出一锭银子:“你说给我听时,将这银子给你。” 静持曰:“我说便说,只不要说是我说的。那敢受庄公的银子。”少青将银子纳他手里,逼着他说。静持曰:“这个人是我师父的俗家姨甥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