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欲先使陪臣察王喜怒。王喜则庭实行陈于阶下,王怒则惧有斧钺之加,将携妻子逃诸笏山之外矣。陪臣之死生一小草耳,何恤焉。” 潜光笑曰:“ 此琐事也,何足为庄勇荣辱。今者上天以庄勇与孤,愿略形迹,为布衣交得乎。” 言罢,即挽韩仁的手进后宫,治酒对酌。韩仁曰:“陪臣何德,蒙大王损威相待。即百糜肝脑,何足报王。”潜光曰:“庄勇,孤之杜元凯也。庄勇岂无意乎?”韩仁沉吟不语。筵散,潜光并驾送出宾馆。连日,呼家宝、丁勉之、绍文波、绍春华等诸文官,尹百全、司马恭、绍海深、绍太康等诸武官,皆逐日轮流请宴。二旬余,仍未得空回庄,心甚焦躁。潜光以大将军许韩仁,以偏将军许韩礼、韩义、韩智。布散流言,务欲韩腾知道使之,自相猜忌。杏英谓韩腾曰:“四人外谨朴,而中不可测,惟颜公能识之,亡我庄者,必四人也。” 乃召斗艮山、奇亮功密议之。二人曰:“彼四韩用之亦反,不用亦反,不如待仁回庄,执而杀之,并诛义、礼、智;然后结连黄石,紧守关隘,彼客我主,虽强无所用之。若迟疑不决,祸不旋踵矣。” 韩腾曰:“彼实无罪,杀之何名?” 艮山曰:“ 公命之使,朝往夕返耳。今勾留弥月,将佩大将军印矣,又与绍海深订儿女姻,目无公矣,何谓无罪。” 韩腾曰:“ 道途之口,付之悠悠;况舍其人,谁与约降者。” 艮山闻一降字,唾而去,乃与亮功恫哭于先庄公韩陵之墓。杏英掉枪上马,大呼曰:“我死何以见先太庄公于地下乎!” 亦伏墓而哭,哀极抱腹不能起。亮功等回报,使众女兵往视之,已在墓前生下个孩子因取名墓生。
是夜,韩腾十分忧惧。不降,则必战;颜少青又不在黄石,寿官幼弱,恐难相助,以卵御石,必危。欲降,又不知降后何如。忧得方寸越乱,连日寝食不宁。恰好人报韩仁回庄了。韩腾速唤入问曰:“人多言庄勇反者,何也。” 韩仁曰:“某之所以勾留弥月者,实欲留心窥察绍王耳。若其人井蛙自大,外施仁而内多欲,则我起倾庄之兵竖义旗以讨贼,无不胜者。若阔达有容,果合帝王之度,是天降斯人为笏山君,非人力所能争者也。某尽某心,某忠某事,何恤人言。”韩腾执其手曰:“庄勇真识高虑远之佳士也。今欲如何?”韩仁曰:“我笏山,自颜少青入山,日寻干戈,狼烽四起,民无宁岁。今幸逃遁紫霞,正乱极思治之时也。天生圣人,故从龙下士皆奋起于草泽之中,以成懋业。夫以可庄之强,其公纵不德,岂无一二智勇子弟,义切同仇,动干戈于肘腋之下,乃甘心翼戴,而无所悔者?知天命之有归也。倘庄公不昧明哲保身之理,以韩庄降必不失封侯之位,上可以告无愧于先庄公,下可以保全一庄民命。如迟疑多顾忌,某请先死于公前,以息浮议。” 遂掣刀欲自刎。韩腾听此一篇话头,已入了港,急止之,而降意乃决。韩仁密语腾曰:“公果真降,凡梗降议者,宜罢不用。不然,事必参差。”乃罢斗艮山,使守鱼肠阪,而以韩义守十字关。罢奇亮功,而以韩礼守钩镰坡,以韩智守庄门。自赉降表重赂,复往眉京。
是夕银河耿耿,玉露盈盈。潜光携瞋云、颦雨,登针楼乞巧。笑曰:“ 昔狄武襄以元夜灯宴,宾筵未散,先破昆仑。两宗妃看孤今夕破韩庄,回乌鹊桥犹未散也。” 二妃皆称万岁。潜光使人召左将军尹百全、左丞相呼家宝上楼,附耳吩咐了好些密计。二人领旨去了。百全只点麾下偏裨及精兵三千,人衔枚,马勒口,使韩仁引路。时十字关,左箭台,右石寨,皆韩义心腹把守,开关门齐纳绍军。绍军乘着月色星芒,至钩镰坡,已三更时候了。韩礼放过绍军时,人报庄门先开,韩智匹马出迎,拜于麾下。三千军一拥遂入,庄中大乱。家家粉席齐照血光,处处衣楼骤生劫火杏。英绷儿于背,提双刀跃马而走,战至天明,遇奇亮功冲杀一阵,才能冲出庄外。背后有军追来,正在危急,忽斗艮山率步兵数十,斜刺里横截追兵。追兵势大,艮山不能支,且战且走,渐见追兵慌乱,谁知是玉鲸飞、玉鹏飞从后杀来。于是回戈夹杀一阵,追兵乃退。鲸鹏兄弟乃引杏英、斗奇等投黄石去了。
呼家宝得绍王旨,遂依绍庄故事,将韩庄分作二十乡时。韩腾被掳,陷上囚车,班师回眉京。韩仁兄弟自恃功高,趾高气扬,来见潜光。潜光不悦,谓之曰:“汝主被擒而汝有德色何也?”韩仁曰:“ 弃暗投明,古豪杰皆如此。”因顾潜光而笑。潜光使之宣韩腾上殿,赐坐于旁,语腾曰:“曩者庄公英雄盖世,十字坡前使孤全军覆没,庄公犹能记忆否?”韩腾曰:“胜败转旋,原无定局。恨某不明,为人所欺,故有今日。安知今日之” 王言至此,韩仁视之以目,腾乃低首不言。潜光大怒曰:“ 汝兄弟卖主求荣,罪已不赦,还敢在孤前扬威逞巧!” 喝羽林军士去其衣冠缚于柱。韩仁大呼曰:“使大王不废一矢,遂得韩庄,只知有功不知有罪。”潜光曰:“不斩贰臣,何以示戒。乃谓群臣曰:“凡仕人之国而不忠人之事者,视此矣。” 遂斩韩仁及其弟义、礼、智,悬首示众,而恤其妻子。即日封韩腾为归顺侯,赐第于古榕坊,给奴百人,而实使监之也。
第四十四回 感累叶收录旧庄公 布四邻始即新王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