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对姻缘,郎才女貌,百分相称,老婢子才肯不辞辛苦,来回跑腿。老员外乃一家之主,何不说句慷慨话儿,也就定了。”员外点头,口内哼哼说:“太太来了,大家商议。”安人去了一回,转身回来坐下,说:“任妈妈你回去向高太太说,亲我算允了,就是你说好,我也不相女婿了。只是还有一句话,我可要倒娶姑爷,先在我这里住一个月,然后再送姑爷、姑娘同去住一个月,我再接了来。一来我们这些年也无红白字儿,亲友又多,应酬过好几百银子去了,我们打算着作个八朝,庆贺庆贺佳婿,收收分资,趁着我们老俩口子便也风光风光。你说去罢。高太太要不愿意,你明日也不用来了。”任婆答应,告辞了员外、安人,又回镇国府内见了伏夫人、伏准,说了一遍。夫人扭不过侄儿,只得依允。五月初六日过了红定,毛家择了十八日娶女婿过门。
那伏士仁若知时务,佳期在迩,且在家静坐,略等几天,明媒正娶,何等的风光?怎奈他被情欲所迷,不知自敛,还是夜夜到毛家与如花相会。这日也是合当有事,那毛家东隔房住着个监生,姓尤名光,表字润华。生的黄白面皮,大眼高颧,机变诡诈。年方二十五岁,丧妻未娶,把些祖业花荡殆尽,独自一人,常在赌搏场内为家,风月窝中过活。这日耍了一日一夜的钱,五更回家。刚走至毛家后门外,只听里面有笑声,似两个人说话。尤监生留心,就蹲在自家门墙里边望西观看。只听开门声响。影影走出两个人来,好似一男一女。一个说:“我怪害怕的,你送送我。”一个说:“害怕就别来,你快去罢,天眼看着就亮咧,有人撞见不是玩的。”两三步跑进去了。那一个望庙后而去。尤监生就看在眼内。
腹中暗暗自打算,猜透机关八九分。“此事不必胡参想,定是如花小贱人。那丫头流
盼自怜能作态,丢眉撇眼暗含春。一定是香惹游蜂贪卖俏,幽情密约在花阴。方才可惜
未听准,不知来者是何人。我明日何不在此将他等,暗中观看细留神。若还拿住丫头短,
讹他些财宝与金银。其中还有便宜处,这个机缘真可心。”尤光越想心越喜,得意洋洋走
进门。不多一时天大亮,这一日躺在家中不动身。吃足睡觉把精神养,看看天色又黄昏。
磨了把尖刀藏胁下,四更以后出了门。溜至毛家后门外,斜隐身形墙下蹲。只听得金鸡
三唱交五鼓,他这里两眼睁睁看的真。鸦雀无声多寂寞,监生焦灼自沉吟:“莫非今夜不
来会,枉费区区一夜心。”尤光正在胡思想,只听得一声响亮开了门。
监生连忙闪目观看,只见还是两个人,拉拉扯扯,走将出来。一个说:“好姐姐,送我过庙去罢!”一个说:“汉子家不羞,倒叫我送!”那一个不松手拉着,二人走过土地庙后。
尤光低低咳嗽一声,使女连忙跑回来,就要进去。尤光拦门挡住,低声喝道:“你们作的好事!”丫环吓的战作一团,听的是尤光的声音,遂央告道:“尤大爷,不要高声!我们恩有重报,义不敢忘。”监生把他拉进门来,回手问说:“我饶你,须要实言你们私会之人是谁。”丫环说:“不是外人,就是我们未过门的姑爷伏相公。”这般如此,说了一遍。尤光冷笑了一声道:“原来是先奸后娶,咱们如今是官罢,是私休呢?”蝴蝶说:“但凭大叔怎么吩咐。”尤光说:“要官罢,就此去见你家员外说说,叫大伙儿都知道知道;私休呢,好领我去见你家姑娘,我和他说话。”丫环无法,只得应允。尤光不松手揪着他,二人来至楼上。
如花在帐内躺着,问道:“你怎么才回来?送出伏相公去了?”尤光把帐子一掀,猛然说道:“伏相公可到送出去了,只是又引个尤相公回来。”如花吃了一惊,翻身坐起,说:“呀,你是何人?跑到我楼上来了!”
毛如花复又抬头观仔细,认的是隔房尤监生。壮着胆子声断喝:“狂徒胆大了不成!
夤夜入宅该何罪?非奸即盗律条明!唤叫人来拿住你,送到当官问典刑。快些下楼饶你去,
少若迟挨我不容。”如花还要往下讲,尤光冷笑两三声。凑至床前叫毛氏:“贱人少要假
撇清!勾引伏家狂荡子,先奸后娶把人蒙。今朝被我亲拿住,丫头亲口已招承。好意前来
将你劝,恶口伤人礼不通。似你这无耻无羞淫乱婢,留在人间待怎生?尤某学个古侠客,
今朝打个抱不平。先杀贱婢出出气,明日再找奸夫把帐清。”他这里,伸眉怒目一回手,
从腰中拔下纯钢二尺锋。望着那蝴蝶如花只一恍,主仆俩魄散魂飞胆战惊。怕死贪生无
可奈,双双跪叩吐悲声。哀告:“开恩饶不死,贱妾知情定补情。且凭尊意欲那个,奴自
有珠宝金银谢相公。”尤光说:“既然如此咱好讲,我今有三事说来你可从?头一件,与我
金银三百两,想短分毫也不中;第二件,给张犯奸求恕字,把你们所作情由尽写明;第
三件,小生已入桃源路,莫使襄王梦作空。就是这么三件事,愿与不愿早些哼。”尤光不
住连声问,怕死的如花只得应。这正是:茫茫孽海无边岸,循环至理在其中。此回节目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