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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9-第一奇女-清-佚名-第194页

退一旁。杨舅太太心下悟,眼望着梦鸾小姐叫姑娘:“莫非这位张奶奶,就是那伏氏夫人你令堂?”小姐见问将头点,转过贤人黎素娘.刚然启齿要讲话,只听得一声喊叫振大堂。
那喊之人却是任婆。他与伏氏如何跟随李氏至此呢?只因那年燕山发水冲了麒麟村,伏氏、任婆投至合和堡避难,毛如花闭门不纳,伏氏便要投水自尽,任婆劝住回家,拆楼卖木,过了些时候,别无进益。伏氏只要自尽,那任婆苦苦劝解,时时防守。二人思量无计,只好走至远方,乞茶讨饭。那日到了前安镇单员处家门首,遇着了平氏正要雇人使唤,便盘问他二人的姓氏来历。二人只说是平民之妇,遭了水灾,出来躲难,情愿扛工。那平氏就雇下与李氏看抱儿女。那时哑叭儿已随双印、曹爷上京赴考去了,那任婆子作梦也不知李氏是他小婶儿,目今听得三爷作了官,跟到京里来,一定有此好处。谁道撞见了冤家对头。
高小姐正自追问伏氏,只听任婆在院中大叫道:“小姐不用问伏夫人,这都是我任婆子朱氏起意,快来,快来,等我告诉你们!”众人听他说话蹊跷,遂一同走至堂屋。只见他翻身坐起,说道:“青天在上,白日当空,我朱氏自己通说:当初抱双印公子出去,原是我贪财起意,负义忘恩,那滑氏是图谋高府家产,蜂儿是为自己专权,我三个人都是一般样的利心,千方百计,调唆夫人,夫人不肯,我们就背着作了此事。谁知千岁阴功高远,公子的命大福鸿。
我们空把良心丧,阴谋暗算场一空。皇天报应难饶恕,听我从头细表明。滑氏只因谋家产,作此亏心神不容。自己痨病中年丧,儿子遭凶不善终。不孝媳妇活出醜,伤风败化损清名。蜂儿长舌遭现报,身在汪洋水内倾。说起我来尤可恶,口甜心苦似毒虫。高千岁待我恩如海,黎氏夫人更有情。不能答报还罢了,绝不该恩将仇报乱胡行。都只为利心偏比良心盛,一见银钱乱了衷。今朝是我的循环到,留几句金石良言劝众公。人生岂有不惜利,且看其中重与轻。君子爱财须道取,利己伤人不可行。衣禄食禄皆前定,岂能由人心意增。命中有时终须有,命中无时枉用功。明中取来暗中去,想多分毫也不能。贪财若把良心丧,费尽机谋总是空。不但不能多享福,寿算消磨吉变凶。不信你们都来看我,现世现报见分明。”说着说着一回手,自己挖出右眼睛。头发纷纷朝下散,扑头盖脸血流红。爬抓口咬身上肉,舌头咬碎响连声。打滚将头石上碰,手又刨来足又登。不多一时身不动,淹淹气息赴幽冥。夫人小姐与侍婢,一个个彼此嗟呀叹又惊。
那任婆子一面喊叫通说,一面自撕自打,直抓得衣服零落,血肉淋漓,倒在尘埃。挣了一回,看看待死,只剩了一丝游气。
黎夫人连忙吩咐丫环:“快叫人来,抬他出去!”那李氏听到此间,方知老王是他的大嫂儿,遂向黎氏拜了两拜,说:“此人既是我的嫂嫂,虽然有罪,已经天报了,自己闹成这个嘴巴骨子。看我的薄面,大婶子饶了他罢!赏了一个地方,容我守着他断了这口气,也算妯娌一场。”杨舅太太点头道:“好个礼义娘子,令人可敬!”冯姨太太与吕夫人大家也都称赞。李氏说:“好说,不敢叫大妗子、亲家娘姨奶奶们见笑罢,少笑话罢!”此时高公与任中书置了第,就在镇国府对门。当下黎夫人令人把婆子抬至新宅,李氏也顾不得领接风酒宴,跟了过来,与任中书夫妇相逢,共谈已往。那李氏数年的闷葫芦儿今日方才打破。当下任中书看见嫂嫂这一番狼狈形容,又疼又气,守在身旁,放声恸哭。那婆子把左眼睁开看了小叔一看,点点头儿,这才瞑目而亡。任中叔夫妻守灵挂孝,迁了兄棺,以礼合葬。这也是他善待小叔这一点好处所致。
且说那高千岁与安乐公杨舅老爷陪新婿宴毕,正在书房闲谈,闻了信息,心中气恼,怒冲冲走入后堂。冯、岳二位夫人,杨舅太太、三从小姐、郁莲英,闻高公进来,不便在旁,一齐起身,都避入别房去了。
堂堂大步进房中,看见伏氏低头站。粗衣布,瘦形容,面带惊慌含愧色,似哑如聋不作声。老爷一见黄了脸,一阵发迷脚下轻。翻身坐在杌子上,摇头发恨瞪双睛。口内连连说罢了,咬牙切齿问一声:“伏氏你一向居何处,难为你随波逐浪会偷生!梦鸾因何离绣阁?家丁们为何各西东?我当初要你为继室,礼待如宾结发同。你那侄儿男与嫂嫂,我何等周济尽亲情。临行与你留后用,为的是曲折周详备始终。再三托咐扶幼子,结续香烟与祖宗。与你夫妻虽未久,高某那点不通情?未曾听信奸人唆,也该先自把心平。行此断义绝恩事,直弄得家败人亡产业空。你本是宦门之女王侯妇,一品夫人体不轻。既然到了尽头路,就该自尽赴幽冥。腆颜贪生为奴役,少志无才丧我名。偏心信爱伏家子,故行谋害我亲生。梦鸾若是软弱女,总有一千活不成。这些过,先休讲,更有该杀事一宗,什么是今朝与你重相见,竟与我火上浇油雪助冰!”这老爷手指在脸上连声问,那伏氏头低在肩窝总不哼。遍体筛糠心乱跳,恨不能钻入墙窟在缝中。镇国王越说越气心撺火。一回身便从壁上取钢锋。唰愣一声出了鞘,照着伏氏下绝情。伏氏一见魂不在,翻身忙坐在埃尘。愧悔难当决死念,双睛紧闭等倾生。梦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