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伏氏不肯依从,彼此扫兴。滑氏说:“可惜!白说了这半天。傻姑奶奶总不听,奈何?”蜂儿说:“别管他允不允的,既是大家有益的事,就背着他作了去。”任婆说:“他要闹起来如何是好?”蜂儿摇首道:“不妨,不妨。”滑氏道:“老任,你不知他的脾气,果真作了,他也无的说了。明日就依计而行便了。”婆子说:“作便作,只是我的赏着落谁昵?”蜂儿说:“大奶奶听着,这件事全是为了大相公打天下,自后掌了家业,要高待高待奴婢,我就偷出两个元宝,一锭金子与任妈妈作事。”滑氏说:“好孩子,你要帮成此事,我就认你个乾女儿,叫准儿与你寻个好人家,当姐妹一般瞧你,如亲戚走动。这个如何?”蜂儿含笑点头,向任婆说:“妈妈怎么样?”婆子说“给我东西,我就作事。”滑氏说:“老任,你方才说把双印送与胡员外,我想着不在妥当。常言道:‘剪草不除根,逢春必发。’莫留后患才好。”婆子道:“我的奶奶,我是管作什么的?我是如此这般个绝户计,除了咱娘儿三个,就是哑叭知道,他又不会说话,还怕泄露不成?”滑氏道:“妙极,妙极!”
正说至此,只听帘外劳勤接说:“俗语说的好,别叫哑叭说出话来,万一哑叭要说出话来,可怎样了?”说着,笑嘻嘻跑进房来。三人吃了一惊,滑氏“呸”啐了一口骂道:“无规矩的忘八日的!人这说正经话,谁许你冷不防的跑进来岔嘴?吓人一跳!”蜂儿说:“劳勤兄弟,这不是耍笑的话,你既知道,若要走了风声,大奶奶可要追你的狗命!”劳勤说:“我又没疯了,穿青衣抱青柱,再者大家有益的事,我也占好大的光儿,怎样倒疑起我来?”滑氏说:‘不用望我饶舌,等有什么故事,和这娼妇养的算帐就完了。”三人计议已定。 至次日就是八月十二日,素娘知滑氏已好,命人打车来接,又叫仆人带了十两银子送与滑氏过节,又叫任婆子去拆洗衣被,一同回府。到了十五日摆宴庆节,合家欢乐。素娘分赏了众仆人的瓜饼果品,又把任婆叫至面前,也与了一分,还有几斤肉面,叫他送回家中与哑叭过节。婆子谢了,提着竹篮要走,素娘说:“老任,你送了去快些回来,咱们好吃酒赏月。”婆子答应,走至上房,恰好夫人不在房中,那蜂儿竟自拿了两个元宝,一锭金子递与婆子,又叮咛了几句。婆子接到手中,如得性命一般,心花都是开放,连连说:“蜂儿放心,断不误事。”说着,走出上房,穿过箭道,出了府门,望慎终源而来。
这婆子,一面走着心欢喜,乐的他抓耳挠腮意似狂。口中只把财神叫:“多谢慈悲把
我帮。这注大财想不到,我必然虔诚上供与烧香。想是我的鸿运至,时来顽铁也生光。
这如今拿到家中且别露,将他放起密收藏。等把事情冷一冷,再想主意另商量。此处久
站不大妥,带着守志转家乡。就只可惜了小双印,苦了佳人黎素娘。非是我恩将仇报行
事狠,都只为了金银爱的慌。此财也非常容易得,费了我嘴上油皮好几张。再者也是该
如此,命中造定岂非常。逢我发福生财日,该你娘儿们两散场。这如今,天时人事都更
变,好人不及恶人强。别的话儿都莫讲,现得金银腰内装。”这婆子思思想想来的快,到
来高府祖茔旁。正遇哑叭拾柴转,叔嫂俩举步一同走进房。
婆子坐在炕上,放下竹篮,向着哑叭说道:“这东西是府中二夫人与你过节,你自已弄着吃罢,我还要回去吃犒劳呢。”那哑叭闻言,心中着着实实的感念,含笑点头。婆子伸手把腰中金银掏出,望坑上一扔,说:“你看看。”问道:“这东西好么?”守志一见,惊喜非常,又是诧异,用手指着,口中不住哼哼哈哈。婆子说:你问这东西的来历么?原是如此这般,府上大夫人托我作这件大事,与我的酬谢。此事还须你助我一臂之力。
你把那肉面作好吃个饱,刨后院中,下个深坑预备着。等至日落黄昏后,就到那高
府花园北上坡。槐树荫中藏身体,想着千万别挪窝。三更前后人已静,我暗暗抱出来他
家双印哥。咳嗽为号须紧记,防备着被人看见了了不得。等我轻轻递与你,你就急急把
脚挪。到家就望坑里撂,别管草死与苗活。埋个结实踏个住,大事全完没的说。金银密
密收藏起,等过几日再商酌。咱们不必此处住,买个驴儿置辆车。回转山东归故土,赎
房置地买家伙。或作买卖或放帐,日增月盛自然多。过上三年并五载,那时发财不用受
奔波。与你娶个好媳妇,养女生男有后托。咱们也作个财主享点福,不枉我劳心费力设
机谋。”婆子越说越得意,任守志心中展转自颠播。
“我想那里得这些个金银,原来嫂嫂要作一件损阴功的事。”正自沉吟,只见婆子用布手巾包上金银,装在一个破布口袋内,卷起坑席,掀开两块砖,把口袋子安放在内,复又盖好,向哑叭说:“你晚上干了那件事,明日也不用抬柴去了,在家好好看着咱那黄白货儿。等我在那里混上几天回来,择个吉日回上原籍便了。哑叭点头应允。婆子又至后院指与他刨坑的所在,嘱咐了几句,这才回镇国府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