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人来与千岁、夫人送信报喜。”
那仆妇,回话已完一傍站,这便就引起高公心事来。默默无言多一会,口中长叹一
声唉。暗思量:“杨门有幸生双子,我又何曾有女孩。年已二十有八岁,就是中年光景来。
成婚已经十数载,夫人何故不怀胎?想因那点阴功损,细味我此心端的不曾乖。不孝有
三无后大,细思此事好伤怀。虽然眼下官极品,老来死后靠谁埋?一脉同宗无二个,连
一个承继之人找不来。断绝香烟与祖宗,我的这不孝之名躲不开。果真人生世上十全少,
保不齐子禄与妻才。莫不是造定命中该晚立,不必着急费疑猜。”这老爷思来想去心不定,
紧皱双眉口不开。夫人猜透其中意,说道是千岁何须闷在怀。
夫人说道:“老爷莫非因听见家兄得子,又引起老爷虑后之心么?这个何必忧愁?妾身上年也曾言过,劝纳几房姬妾,千岁不肯,只说且待夫人不生再纳不迟。今妾身已二十八岁,窃料不能生育,再若迟延,恐误大事。明日就差人访买姬妾便了。”高公道:“何用许多?命中若有,夫人早已见喜了。买妾不过尽人事以听天命,合该庶出,自然生育。果然命中无有,何必耽误多人的终身,反是罪孽。承夫人美意,买一房足矣。”夫人点头说道:“这件事交与妾身,管保觅一位好女子伏侍老爷就是了。”夫人忽又想起一事,要与老爷言谈。不知说些什么,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 黎德让寄书接眷 贺财主改字吞金
却说杨氏夫人望子之心,尤甚於高公,因又想起一事,说道:“妾闻虔诚一念,感格神鬼。想当初纯阳吕祖既显圣於先人,自然默佑子孙於后世,老爷何不与妾早晚到吕仙祠焚香祈祷哀求,真仙有灵,一定垂怜赐子。”列公,镇国府内为何有吕祖祠堂?不说不知。只因当年高兴周在残唐为将之时,被敌人困在一座无水山中,人马将要渴死。兴周情急,在吕仙庙中跪叩求告,一日一夜,头破出血。忽听一声响亮,不异山崩地裂,从甬路东边石缝中涌出甘泉一股,甜美异常。当下兴周大喜,率众拜谢了圣像,人马由此得生。所以家中修祠堂祭祀。遇有疑难,求打生生神数,指引之言,无不响应。至镇国王,已供奉了四辈。当下夫妻二人,每日早晚至祠堂求祝。
且说次日夫人将总管傅成传一堂,当面吩咐道:“千岁因膝下缺嗣,欲娶偏室。你可经心察访,买一位美貌端庄女子。有时抬来我亲自相看,千万仔细。其有来历不明、容颜欠秀、年纪大一概不要,作速办理,不可迟误。”总管答应,领命而去,留心察访。恰访着一位有福的红妆。你道是谁?此女家住山东曲阜县平安村人氏,父亲秀士,乡宦出身,姓黎名德谦,母亲陈氏,名门之女。所生二女,长女淑娘,年方二十一岁,早嫁与本庄冯乡宦家,夫主是个文举;次女名素娘,一十七岁,待字未聘。黎秀才年已半百,先时与胞弟德让相守读书,指望上进。不料官星不现,连科俱是落第,把些家业渐渐花去。又遇德让妻子病故,年景又逢旱涝,德让见此光景,与兄嫂商议,弃了诗书,带几两银上东京习学买卖去了。秀才在家,训几个蒙童得些束修,将就度日。又因年少时不善保养,双腿有了脚气残疾,有时犯了,不是十天就是半月,卧床不起,散了学生,那束修也就大不周全。日往月来,看看支持不来,还幸兄弟在京买卖得意。一年寄几次银两来家;人女淑娘家也有些资助。虽然如此,那里接济得上?偏遇岁歉,柴米价高,不免少衣缺食。
这日正是初秋时节,金风吹败叶,白露散清凉,三口儿坐在房中,好生萧条冷落。
只觉得情绪恹恹愁漠漠,忧心悄悄意悬悬。秀才叹气呼娘子,“想不到科甲功名这等
难。想当初费尽家私图上进。寒窗苦守砚磨穿。又谁知玉堂金马无我分,空被诗书误少
年。到而今,功名未得身先老,饥寒交迫有谁怜?亲朋疏淡绝来往,无帖邀请孔方还。
是我无能该自受,带累你母女受饥寒。大丈夫不能饱暖妻共女,好教我又悲又恨又羞惭。”
林氏说:“相公说的什么语,自古说夫乃妇之天。终身一体同甘苦,妇人家耐贫守富理当
然。万一晚年交好运,难道一生是这般?虽然无子现有女,大女婿已入黉门可望官。他
登甲第大家幸,半子之劳有靠山。”秀才说:“未来的事先莫讲,目下的饥寒怎么耽?” 素
娘说:“若依孩儿愚拙见,耐性宽心听自然。徒劳无益伤身体,多虑多愁疾病添。人口平
安便是福,我劝爹爹且耐烦。苍天必无绝人路,儿还有,针指生活几百钱。明朝还可一
日用,且待我加工细作不偷闲。”秀才听毕长吁气,又是伤心又喜欢。夫妻父女正讲话,
忽听门外有人言。
外面招呼:“黎相公在家么?令弟寄了书信来了。”秀才连忙答应:“来了,来了。”遂出房开门观看,原来是左邻徐明,从京中买卖回来,带了黎德让一封书信,三十两银子。老秀才欢喜不尽,拿进房中,与他母女观看。笑向陈氏说道:“怪不得女儿方才说天无绝人之路,果然来了这点接绪。我儿真是聪明之见。”陈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