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大奶奶如此勤谨能干,心中十分感叹敬服。这也不在话下。
包勇知道有几站是难以夜行,必要等着天亮才出店门。一路上这些夫子同赶车的果然出力辛苦,包勇也常沽酒买肉犒劳他们,还常赏些零钱给他们使用。若有懒惰不好,就立时打骂。
一路上恩威并济,这些夫子无不畏服。
这日,看着日已平西,尚有二三十里路程方是宿站。这些夫子抬着灵柩,奋勇赶路,大车也跟着紧走。又走下十里多路,不觉日已衔山,红霞遍野。看那大路旁边一带树林,层层密密,那些投林的栖鸟,忽飞忽落,争鸣乱噪。柳绪的马并着那大车正同柳太太们说那树林中的景致,只听见一枝响箭从那树林中一直射到车边。那些夫子同赶车的都慌了手脚,口里嚷道 : “不好!有黑头子来了!”柳绪不懂,问道 :“什么黑头子?”
玉友也不答应,忙将车里的一张弹弓取下,又将褥子底下的一个白布口袋取出拉开,伸手去抓了三四把弹子,揣在怀里。叫车子住着,将柳绪叫上车来。玉友跳下车去,骑上柳绪的牲口,吩咐车子紧跟着灵柩,只管放着胆走,不要害怕。谁知包勇早已取出一根铁鞭,将牲口一催,已经迎了上去。玉友看见,催开马跟着追上,口里喊道 :“包大爷,不用你去费心,等我打 发他们回去。”包勇回过头来,见大奶奶手中拿着一张弹弓,飞马而来。包勇笑道 :“大奶奶,你那弹弓只可打雀儿,这几 个野狗他不怕这个。让我去一鞭一个打死了,替来往客人们除害。”他两个正在马上说话,只见那树林里有十三四个大汉,骑着快马飞奔而来。为首一个黑瘦汉子,手中拿着明晃晃两柄长刀,后面跟着的拿着器械。十几个人用青布包头,一群马灰尘抖乱飞奔而来。包勇将马正要磕开,玉友叫道 :“你让我一 让!”说着,将马抢过包勇前头,将弹弓扯满一撒,叫声 : “去罢!”只见为首的那个强盗翻身落马,那个牲口出其不意, 折转身就往树林里混跑。强盗的一只脚挂在蹬里,一时褪不出来,被马拖住,将个脑袋在树根上挂去了半个。后面这些强盗一齐大惊,才要勒回马去,迎面的那个又掉下马来。那些强盗勒转马头,往回里要跑,只听见后面纷纷落马,更慌了手脚,只顾催着马跑,谁知又被包勇赶上,手起鞭落,接连打下几个。
余外的强盗打开马,四下里跑散了,包勇也不去追赶。那受伤掉下马的强盗,站起身来正要想跑,又被玉友一弹一个打了睡下。包勇跳下马来喝住灵柩,叫夫子们将带着的麻绳,“将这些在地下挣命的强盗,都给我捆起来!”包勇问道 :“咱们到站上还有多少路?”夫子们说 :“还有十来里路。”包勇道: “我记得这里有个什么衙门?”内中一个夫子用手指道 :
“那村子里就有个巡司的衙门。”包勇抬头看那村子不远,夫 子道:“还不上三里来路。”包勇听说,就叫夫子将强盗的马换了一匹骑上,对着大奶奶道:“我去报官,大奶奶照应着。”
玉友道 :“你只管放心,不拘有多少来,照样一弹子一个。” 包勇又吩咐夫子们帮着小心照应,说着将铁鞭拽上,带开马竟往村子里来。不知找着了巡司没有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十二回 皮老爷无心获盗 祝公子有意邻船
话说包勇来到村中,见土房草屋不多几家。路旁有几个蓬头赤脚小孩子,骑一个大羊在那里吆喝玩笑。看见包勇骑着大马,都瞅着他嘻嘻好笑。包勇问道 :“有个衙门在那儿?”内 中一个大些的孩子用手指道:“那拴着大牛的门里就是衙门。”
包勇听见,下了牲口,拉着走到巡司衙门前,只见满地下都是些牛粪,墙上贴着一张告示。上写着道:
东乡镇分巡厅加三级纪录五次皮为再行严谕事:照得本厅自莅任以来,署中屡次失窃。该弓役、保甲人等,并不认真缉 捕,自相推诿,以至该贼肆无忌惮。后又于初五夜间,乘本厅醉后,该贼率领多人挖墙入室,竟将内宅各处地方衣服、首饰等项席卷而去。并偷去大猪二只、火腿一条、腌鸡三个、拜匣一个,内有当票四十五张。该贼等胆敢藐视,实堪发指。除据实申详查办外,合行再为严谕。为此示谕该弓役、保甲人等务须上紧实力,将该贼等一并人赃缉获,送厅究办。如若得钱纵放,一经查出,立即锁拿治罪,断不宽恕。该役等须各凛遵毋违。特示实贴署前。
包勇看完告示,不觉呵呵大笑,自言自语的道 :“怪不得 这老爷姓皮,真姓得合式。”一面笑着,往里就走。只见迎面来了一人:光着脑袋,一张焦黄精瘦的刮骨脸,蓬蓬松松的一嘴花白黄须;穿一件无领不蓝不黑七通八补的单布直裰,一只魆黑稀破白布单袜,拖着两片无跟青布破鞋;手里拿着个半边缺嘴的砂吊子。抬头看见包勇。问道:“你找谁的?”包勇道:
“我要来见老爷的,你们老爷可是姓皮?”那人点头道:“姓皮,名字叫做皮仁。”包勇问 :“是那里人?”那人道: “这可不知,听不出是那里口音。我瞧他履历是议叙出身,应 天府人。请教大太爷尊姓?打那儿来?要见咱们老爷有什么话说?”包勇道 :“我叫包勇。送礼部柳大老爷的灵柩、家眷回 广东,路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