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商议定了章程,即连衔具奏,并申报刀:工日期,及动拨各库帑银应用。又逐段派员雇募民夫督工兴修。从龙亦往来工次,巡察诸人勤惰。
话分两头。单说二郎自派了工段,便开工办理,又审度地势高下修筑。每日不下上千名的民夫,各执所事,按部就班的去做。且沿海塘堤,多半石工,又要传集工匠人等。况这么一场大工,随来各员,无人不思从中捞摸,总设法的宽展时日。雇来的民夫,以少报多的开支上去,在所不免。惟有二郎一人,恨不得立刻告成,既不负从龙重托,又可遂了自家的私愿。见同工各官如此懈玩,不禁焦躁起来,暗忖道: “他们的居心,惟愿力,个三年五找,才遂他们的贪欲,我怎生忍耐得下去?不若我赶着办理,不由得他们也要随着我振作。”
想定主见,便吩咐管工的多雇民夫,重加工价赏号,须要不分昼夜的趱赶。又自己冒着风雨,终日在工次巡察。见有怠缓的,即刻究责。真乃赏罚严明,丝毫不苟。谁知小人们另具一付肝肠。他却不想,虽然日夜趱赶较别段的工价双倍有余,而且又有赏号,只记恨着二郎不容他们偷懒,即三三两两的在背后怨声不绝,又不敢不遵驱遣,惟有一味的只求速成,全不审地势松紧,及工料坚固。管工的亦因二郎催的急促,也只好将就了事。二郎又与水利一事不甚了然,况此时存了个欲速的念头,见他们齐心追赶,指日工夫十成八九,心内好生欢喜。
这日,二郎早起,带了两名贴身家丁赴工巡视。到了傍午时候,忽然西北上远远起了一片乌云,转瞬漫延到面前,布散开来,隐住日色。旋又风声大作,天色分外昏黑,竟有欲雨之势。家丁上来,请回公所以避风雨。二郎怒道: “我若走开,这些民夫必然也去避雨。今日开工未完的地方,被雨一淋,定见倒塌。你快去知照他们,在未雨之先速速抢成,只要封了头,就不怕雨了,格外多加赏号。”家丁见二郎发怒,不敢再回,即忙着去取雨具,过来伺候,先吩咐管工的晓谕各夫知道。
顷刻那风声愈急,雨亦随至,竟如瓢泼盆倾。可怜那些民夫人等,见二郎尚站在堤上,如何敢去避雨,只得直挺挺的在雨里挑筑,费了无限气力,挖起一方土来,未到堤前早经淋尽,就是那新砌的石工,被这急雨一冲,亦东倒西歪,不禁人人齐声叫起苦来。二郎纵有雨具遮盖着,无如雨势甚猛,遍身皆湿。现在虽然是初夏天气,风雨沾身十分寒冷,亦觉支持不住。再见堤下工匠人等,被雨淋得如鬼魅相似,心内着实不忍。便叫家丁传话:“人众暂且躲避片刻,一俟雨止,即行前来补做,不得误事!”说罢,带着两名家丁转身下堤去了。工匠等人听说,好似遇赦一般,齐齐胡哨了声,一哄而散。
二郎回到公所,换了衣服,进点饮食,早巳黄昏时分。少停饭毕,掌了灯,外边风雨越发狂大。二郎坐在窗前,呆呆的出神,听那空林怒吼,檐溜奔腾,竟有些害怕起来。又记挂着未完的工程,眼见得这一夜过来,前功尽弃。尚不知这般大风大雨下到何时方止,引起满肚愁烦。又勉强坐了半刻,正欲去睡,陡然听得外边如天崩地塌的一声响亮,二郎很吃了一吓。霎时又听得四面人声鼎沸,情知工上出了事故。
正待唤人出外探听,忽见管工的匆匆进来回道: “夜来北风催着潮水,陡添四五尺高,将今日未完的工段冲开有十数丈宽,连邻段总震动得甚属可危。现在潮水多灌进堤内,附近居民纷纷逃避。各段大老爷们均到了工上,在那里督率民夫多方抢护,特来请示如何办理?”二郎听完,直吓出一身冷汗,连连跺足道:“这却怎么了,偏偏此刻风雨大作下来,若再挨这么一会儿工夫,即可保住。这不是天老爷与我作对么?”外面早将报事的快马备了几匹伺候,二郎急带着众家丁飞身上骑,直奔工次。
远远见堤上灯火密如星斗,抢护的工匠人等一片声呐喊。再听那水声潺浚,宛若江翻海沸。四野居民,呼儿哭女悲号甚惨。
二郎在马上顿了一脚,自恨道:“都是我办理不妥,累了这些百姓受此无辜之灾,又怎么对得起在田委任的一番美意?”即加上一鞭,到了堤前,慌忙下骑,早有毗连邻段的各员围拢上来与二郎相见,有的和他商议如何赶紧抢护,也有埋怨他不该贪功求速,致有今夜意外之变。又有妒忌他的,正遂了他们的心愿,却从旁冷一句热一句的半讥半笑。
二郎此时亦无暇与众人分辩,忙走近冲开的地方,一看果然有十数丈宽阔。那堤外的水如滚银泻玉的一般,直流入堤内。又值长潮之际,水势分外凶猛。二郎见了束手无策,叹了声道:“纵能抢筑起来,亦有应得之咎。何况这般滔滔水势,从那里下手?不如去与在田商酌,看他有何计较。不过拚着我这知府丢掉了罢,天就蹋下半边来也没有事。”遂叫家丁仍带过坐马,亦不与众人说知,上了骑即向从龙行辕而来。
此时天色已明,从龙在行辕久经闻报,很吃了一惊,闻二郎前来,即请入内里相见。会了面,便问现在情形若何。二郎细回了一遍。从龙听说,半晌无言,道: “此番将你奏请随工效力,倒反负累你了,连我都有了处分。你的处分不问可知。所幸本省督抚均因开工兴修告成尚需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