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喜的进来,王兰道: “想你的事已交代清楚了,明日同我们出京,随你在苏州在南京,立个营业,娶房家室,重立金氏门户,也不枉伯青待你这一番美意。”梅仙道: “承祝公子天高地厚之恩,把我拔离苦海,非独我自己杀身难报,即我亡过父母在九泉之下,也衔恩不尽。我父母有灵,都要保佑公子昌前裕后。”伯青道: “小癯,不可如此说,些许小事何足挂齿。你也是好出身,不过中途失足,犹可补过于将来。从此你我当以表字相称,才是正理。”梅仙道: “我愿终身执鞭随镫伺候公子,犹以为未足,怎敢与公子抗衡,以字相称,梅仙宁死不敢遵命。”小儒道: “小癯,不可执意。莫说你是好出身,即如南京那一班名妓,尚彼此以字相称—你若一定泥于俗见,连我都不愿同你说话。”王兰等人,皆同声称是。梅仙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,只得先告了罪,然后改口。伯青吩咐众家丁,呼他为金大爷。又叫备酒,代梅仙贺喜,邀了梅仙平时相好的一班相公来作陪。席间,猜枚行令,直饮到初更方散。
来日黎明,众人料理登程。伯青、汉槎辞别了江丙谦,王兰也到洪鼎材那边去了一回。小儒叫人押着各家行装,方夫人坐轿,带着官官、 小姐先行出城。小儒等人又到众同年处走了一回,各家亲友纷纷在皂华亭候送。众人出了城,又见一班有名的相公,也来送梅仙动身。大众谦逊了一会,各自回城,小儒等方开车起行。沿途无话。
又说到苏州那祝道生在家也闹烦了,闻得南京名胜之地,借看他丈人为名,带了数名家丁陪着,买舟向南京来。走了三四日,已至南京,叫人担了行李,自己乘骑,直奔盐法道衙门。尤鼐闻得女婿到了,他又无儿女,这个女婿比亲生儿子还强。接入内衙,摆酒与他洗尘。席散,送至外书房歇宿。次日,祝道生也去拜了各处亲友,忙了数日才闲。
这日,跟着两名家丁,出了衙门,向秦淮河一路而来。道生到了南京,即打听那家相公出色。有人说到聂家姊妹等人,司‘惜如今不接客了,他们立誓守着几个人呢。惟有新到的一个相公叫林小黛,此人不亚似聂家姊妹。祝道生听了,记在肚里。今日适值无事,意欲去找林小黛谈谈。到了桃叶渡,问明小黛住居,走进门内,早有伺候的人将道生引入正间坐下,送上茶来。里面走出一个垂发的幼女,年约十三四岁,向道生问了好,又问了姓氏,知道他是盐法道的女婿,忙亲自装烟与道生吸。道生问他名字,叫五儿,是小黛的妹子,倒还生得清秀。
道生问: “小黛那里去了?”五儿道: “隔壁聂家请他下棋去了,晚饭后才回来呢。”道生道: “我何妨也到聂家去。”五儿道: “聂家如今不走人了,少爷一定要会我家姐姐,我叫人去接他。”道生道: “那倒不必,我久闻聂家姊妹的名,难得你姐姐在那边,还是我去就教的好。虽是他家不走人,这不过是做作的话,高抬他的身价,你不要瞒我。”说着,立身即行。五儿忙拦住道: “少爷,不要怪,真真不能去。倘然他家不招呼少爷,倒是我家不是了。”道生有了气道: “放屁!既然做个妓女,天下人皆去得,什么叫做不走人?除非从良,才能说这句话呢。”推开五儿,往外就行,两名家丁也随了出来。五儿跟在后面,连声道: “少爷请问,我把姐姐先接了回来,说明再到聂家不迟。”道生那里肯依,头也不回,出了小黛家大门,转了一个弯,到了篱前,见双扉紧闭,上前叩门。里面二娘答应,开了门问道: “你是寻谁的?”道生见了二娘,好像那里会过的,一时想不起来,也不回答,挤进门内直朝里面走。二娘怒道: “你这个人太无礼,不问皂白,向人家内里跑,可不是胡话。”二娘开口说话,道生听得声音,猛然想起元妙观的事,不由得怒从心起,脚下的步子越发走得快。转过正间,恰好慧珠与小黛对坐下棋,旁立洛珠、小风、小怜观阵。道生认得慧珠姊妹,回嗔作喜,满面堆下笑来,上前作揖道: “小生何幸,今日得睹诸卿。犹记元妙观中那样铮铮的口气,言犹在耳,何以一到南京就改变了?”
慧珠正在凝想,忽见对面来了几个生客,心内早吃了一惊,又认得是元妙观会过个姓祝的,正欲起身回避,又听得他口内提及前事,皆是嘲笑的话,不禁满面绯红,气得瘫在椅上,脸都变了色。洛珠听了,也气得要死,发作道: “外面的人都是不管事的,怎么外人走到内里来,都不拦住他?那里来的这种冒失鬼,人家内眷在此,不知进退,嘴里胡里胡涂的,不知道说些什么?晓得是好人不是好人,还不把他撵出去!”二娘也跟了进来,扯住道生的袖子,往外就推道: “你这个人多分是个疯子,怎么走路走到人家内眷的所在来。我们是省事的,不然叫起地方,要当做白日撞办的,快点出去罢。”
道生本有点气,又听得他们这一番话,不由得七窍烟生,顺手把二娘一个嘴巴打得跄了多远,指着慧珠等骂道: “该死的娼根,放肆的花娘,前次在苏州挺撞我少爷,后来你等去了,我少爷未忍究办你们。今番到了南京,谁不知道你家是个行户?÷我少爷宽宏大度,不记前恶,高兴来访你们谈谈,也算十二分体面。你们又挺撞我起来,难道你等是瞎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