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不要害怕,我随差人去审官司,看那小畜生如何说法,真是真假是假,自有公论。快把那一千两银子取出来,我要带了去。”伍氏闻说,很吃了一惊道: “这是那里说起,也亏他忍心撒这样大诳。”兰姑含泪道: “我说姓祝的必要播动是非报复前怨,果不出我所料。只愁他官官相护,父亲须要见机而作为是。”若愚道: “你又多虑了,我本是清白人家,怎能卖起女儿来?难道凭他一面之词,县官即信为实事么?试问我女儿卖与他为妾,有何见证,有何凭据?”兰姑道: “他既饰词谎告,必有一二处使官府相信才可准的状词,父亲不可不防。”若愚点头道: “我都知道,临时自有处置。”伍氏已将银子搬出,若愚取了方布裹好,提在手内,出来同着众差去了。
伍氏关好门户,愈想愈气,顿足大骂道: “祝自新,我把你这天诛地灭,千剐万剁的小畜类,你调戏了人家女儿,反告人昧你银子,不卖女儿与你。只恐你家老婆,日后也要卖与人做小的。”兰姑坐在一旁,不发一言,心如刀割。细想这件事情,“怕的父亲要吃亏苦,一则父亲为人憨直,平空冤枉了他,恐出口即挺撞了县官;二则祝姓既思发手告人,必然安排停当,甚至连身纸等据都可伪造,况他又是个缙绅子弟,难免与县官有旧,若再通了贿赂,分外可虑。”惟有默祷神明保佑他父亲,平安无事回来。又与伍氏商议,央了邻人至县前听信。
不说母女在家愁闷。单说沈若愚到了衙门,张政将他押入班房,派王洪同伙计看管。自己到宅门上来,回说: “被告若愚,今日回家,伍氏母女可不赴案,已将沈若愚带到,请太爷升堂。”宅门进去回明了。少顷,传话二堂伺候。胡武彤入了公座,先唤祝绅家属王德问了一遍,吩咐跪在一旁,方唤沈若愚上来道: “沈若愚,你既将女儿卖与祝乡宦为妾,收过他五百两银子,又立了卖身文约。怎样你妻子伍氏,把祝绅的一千银子骗到了手,陡起图赖的心肠。你想祝家白白丢了一千五百两银子,算是受了你夫妻的骗了,他怎肯干休?如今告到本县衙门,本当办你个通同抵赖,姑念你远在苏州,?是你妻子昧良,与你无涉。你好好把女儿送到祝绅家,祝家有了你女儿进门,他断然不记前恨,定要看顾你。你自要明白呀!”
沈若愚听罢,叩首道; “真真祝自新冤枉煞小人了,莫说小人家系世代书香,纵然饿死也不肯卖女儿。就连这祝姓,小人都不认识。总怪小人妻子一时胡涂,听信他巧语花言当成真实。他又百般央求,要借住在小人家内,因他夤夜调戏了小人女儿,被小人妻子怒骂一顿,他无颜连夜走了。若说那一千银子,是他住在小人家内,他说外面不便收存,交代小人妻子与他收好。后来他遁去未及携带,爿:非什么身价,他是借此生端的。小人已将银两带来呈堂,请太爷饬祝家收领。至于他所告之词,尽是一派胡言,无半字实情,要求青天太爷做主,先问他个诬栽良民的罪才是。”
胡武彤哈哈大笑道: “沈若愚,本县看你人倒老实,像个忠厚模样,不知道你还讲几句巧话儿搪塞本县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你既说有这一千两银子在你家内,足见祝绅不是冤栽你了。你收过人家银子,又立了文约,想不把女儿交代人家,于理上就说不去。即如将银子退与祝绅,你家妻子无故图赖人银两,又无故的辱骂人,这时候退银子,祝绅都不愿意;你何妨当初不收他银子,如今悔了约,祝绅也无可如何。只怪你做错了,本县是格外加恩,不究前情,你不要自己胡涂,自讨没趣。”
沈若愚听胡武彤句句皆袒护着祝姓,不禁心内火发,那里按耐得住,大声道: “太爷吩咐的话,叫小人死不暝闩。那祝自新有意借端栽害小人,诬良作贱,显而易见。即作他交代小人家银子一千两是有的,小人妻子不合收他银两,不把女儿交出,何以他在苏州只会见小人,又没有见过我女儿何等样人,单凭小人要卖女儿的话,他即兑付五百银子,天下那有这等痴子?再者他的五百银子是由何人交代小人的,不能一千多银子的大事,可以对面讲说的么?就是媒婆,也该要有一名,难不成小人晓得他要买妾,亲自上门去打合他的?况这一张身纸又不是小人笔迹,他既可以诬告,即可假立凭约。此数事彰明较著,要求太爷详察。”一番话,把胡武彤抢白得瞪眼无辞,羞变为怒,将惊堂一拍道: “好大胆忘八蛋,你串同你妻子图赖祝绅银两,昧不交人。本县好意开豁你,.只叫你交出女儿,不来办你,还敢强词夺理挺撞本县。先打你个犯上不敬的二十个嘴巴子,再究你昧银匿女的罪。”两旁隶役齐声吆喝,走过三四名粗汉,不由分说把沈若愚拖了下来,如鹰抓燕雀一般,一五一十的掌了二十个嘴巴,打得两腮红肿,口角涔涔流血。沈若愚也不要性命,碰头顿脚的叫起极天冤屈来。胡武彤连连拍案道: “了不得,了不得!你们看这东西可恶不可恶,竟敢在本县堂前肆行无忌。把他押下去,限他三日内交人;这一千银子暂行寄库,俟他交人后仍饬他领了去。”说毕,即起身退堂。原差带了沈若愚下来,交外班房管押。
那听信的邻人如飞回来,对伍氏母女细说堂上如何审问。把伍氏吓得痛哭不已道: “这是那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