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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1-绣云阁-清-魏文中-第121页

痞之骗之,不过得彼一二,彼心忿恨,势必日日咒骂,怨气冲天,上天厌之,岂不反折今生寿禄。吾闻一饮一啄,皆属前定,此生贫困已极,敢又逆天而行乎?”老翁曰:“痞骗亦不可为,何不弃父母而他适,俾尔一身一口,逍遥自在,免使父母累尔哉?”乞儿闻之,潸然泣下曰:“是何言也。父母生儿,极尽抚育劬劳,无非望其成立,以养老境。儿方强壮,即便抛去,畴顾父母饥寒,如此作为,不但不得逍遥,反恐遭诛于雷斧。”老翁曰:“彼此俱不可为,尔又何以奉亲?”乞儿曰:“吾愿沿乡乞丐,欢承菽水,不失为清白好人耳。”老翁曰:“尔言如此,真是少年有志者。吾欲助尔以孝亲之用,不知尔心愿否?”乞儿曰:“老翁垂怜,欲成我志,只要身亲不辱,何弗愿为。”老翁曰:“吾之辅助于尔者,自与尔清白之名无碍也。”乞儿曰:“如何?”老翁曰:“尔见有鬼缠之家,尔去驱除,何愁乏用。”乞儿曰:“吾无法术,焉能治鬼?”老翁曰:“吾言如何治,尔即如何治,无不灵应。尔于明日暗暗寻访,访得时来此会吾,吾有隐身法儿与尔同往,将鬼驱去,谢礼尔得,讵不有以养亲而不必乞丐乎?”乞儿曰:“家被鬼缠,冀人驱遣,此事固无碍于品行,但谢礼须任其以所乐出,亦不可过为强之。”老翁喜曰:“仁人之心,真可以驱除邪鬼也。”言谈及此,日将西坠,乞儿恐亲悬望,辞翁归家。
  次日,携篚执杖,至双亲榻前而言曰:“父母请卧片时,孩儿乞丐去矣。”出了蓬户,沿乡而去,来至司员外门首,挺立索食。员外家人詈之曰:“尔者乞儿,不知时务,员外家中一子险被鬼缠死矣。员外忧思不暇,岂肯施济于尔?”乞儿曰:“被鬼所缠,胡不驱遣?”家人曰:“已请过多少高人,驱之不去。”乞儿曰:“尔与员外说,吾能驱之。”家人果报员外。
  员外喜甚,即命请入。家人出谓乞儿曰:“员外请尔,可随吾来。”乞儿曰:“吾且归去,下午即至。
  言已驰归家内,供了父母饭食,来到亭前,老翁已在其间。
  乞儿曰:“小子访得司员外一子为鬼缠害,吾许以下午为彼驱之。”老翁曰:“如是尔志可成。”当隐身躯,与乞儿至员外之室。员外迎入,款以酒食,曰:“尔能治此鬼魅,吾愿谢金二十,决不失言。”乞儿曰:“治鬼是吾祖传,有何难哉。”移时酒罢,乞儿燃点香炬,假为作法,室内鬼声大叫,骇人听闻。久之,老翁谓乞儿曰:“鬼去矣。”乞儿与员外言之,员外留宿一晚,其子之疾果然痊愈,谢金而回。自兹一倡,凡遇鬼缠者迎请不绝,乞儿得以富足,椒花子亦在此亭修道焉。
  至于蜻飞子,自分散后寻师不得,东走西窜,来在江月镇中,暗自思曰:“吾师云游天下,与人除害,广积外功,吾不免在此市镇唱些良言好语,以为世劝,速我功行。”意计已定,遂化为瞽者,白须白发,手捧瑶琴,绕市唱曰:“叹世道,想世情,世上人儿甚气人。也有父母不知孝,贪嫖贪赌费钱银;也有兄弟不和顺,听信妻言好忿争;也有朋友全无信,谁是一诺在千金;也有宗族不知睦,灭了脉派源流根;也有乡邻兴词讼,不争田土即坟茔;也有夫嫌妻丑陋,也有妻嫌丈夫贫。纲常灭尽真可恨,还在世上耍豪英。吾劝尔,五伦要克尽;吾劝尔,善事要多行。存阴功,遗子孙,自然五福向门盈。”每抚一琴,泣然流涕。
  在镇十余日,所化者不乏其人。他日抚琴之际,一中年壮士向蜻飞子问曰:“尔唱劝词,倒也中听,能下乡里劝人乎?”蜻飞子曰:“但恐无人敬听耳。如肯敬听,吾则焉有不去。”壮士曰:“如瞽者肯行,吾导尔至吾家中,劝化几日。”蜻飞子曰:“何时去耶?”壮士曰:“即行亦可。”蜻飞子于是将琴收下,壮士牵之以手,曳踵而行。行至其家,设筵待之。筵毕,壮士曰:“今日憋矣,明日鸣钟传齐是乡女男,听尔抚琴一劝。”蜻飞子曰:“可。”是夜安宿斗室,三更后忽听室外莲瓣声响,蜻飞子以为主人女眷往来,不在意内,暗将师传大道次第习之。正用功时,室门自开,半露美女颜面。蜻飞子睨视,非人间妇女,乃一妖也,仍复凝神瞑然趺坐。女妖视得蜻飞子亦属妖部,将门掩去,从兹寂静不闻其声。
  天晓,壮士呼门,蜻飞于整衣而出。早膳餐罢,壮士命人传钟,齐得女女男男在于家中,两旁坐定。蜻飞子身居中座,捧着瑶琴而唱曰:“世间有男必有女,阴阳和合始有人。男子固然有干道,女子亦地尔素行。操中馈,奉生身,和待弟妹喜亲心。出了嫁,妇人身,柔顺二字是本根。孝公婆,敬夫君,好教儿女在家庭。有无莫忧气,勤俭自然把家兴。世间虿妇女,真真不像人,好穿又好食,不作公婆丈夫尊。稍打骂,去悬绳,骇公婆,与夫身,投娘家,把气争,惯成一个老妖精。在生日,遭雷霆,死去还要受重刑。那时节,悔不赢。不如趁此好尽心,生而荣兮死亦荣。”此曲奏余,人人争夸唱得绝妙。
  蜻飞子微睁双目,见昨夜妖妇亦在人中听琴,暗思:“这妖不知落在谁室,室而有此,人口必为噬尽;若不除却,枉吾劝世以积外功。”思而又思,转视妖妇洋洋自得。蜻飞子忍不住除害心肠,突起身来,走在妇女之内,一手扭着妖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