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见七岁侄女,与他送饭,不由的大放悲声。唱:
孙继高想起寃枉泪淋淋,拉住了侄女爱姐叫声儿:你本是不出门的孩童子,难为你给我送饭到这里。我料着来时不把东西辨,还恐你回去之时把路迷。想起你年迈奶奶难得见,想起你爹爹上京无信息。今一日与我侄女见一面,好一似拨云见日事罕希。孙继高越哭越痛如酒醉,小爱姐有语开言把话提。
语说爱姐说:『不哭罢,歇歇吃点饭,也不枉这们远,俺娘叫我来送这一遭。』继高听的此言,心中想道:爱姐来到监中,只提他母亲,并没说他奶奶,是何缘故?遂问说:『你奶奶在家可好么?』爱姐见问,心中暗想:我若说了实话,不用说又哭起来,连饭也不吃了,不免说个瞎话哄过一时。等叔叔吃了饭再说。主意已定,信口说出俺奶奶在家可也好哇。继高见爱姐说话迟疑,心中想道:我母亲听的我坐监,必是哭死哭活,焉能得好?想是他不肯实说。复又问说:『你奶奶在家到底是怎样?你若不说,这饭我也是不吃的。』爱姐见他二叔再三追问,料想瞒不过去,只是对他说好好好。继高说:『你只是连声说好,果是好与不好?』爱姐说:『二叔!你当真要问俺奶奶么?」唱:
小爱姐提起奶奶心凄惨,尊了二叔叔留神听我言:为儿的欲叫叔叔吃点饭,你务要问俺奶奶两三番。现如今不提奶奶还犹可,若要是提起奶奶真可怜。想当初叔在赵家把书念,那一时奶奶也觉把心宽,谁料想老贼撒下天罗网,单等着叔叔自己往里钻。赵明贼自杀使女诬害你,给他女另寻别家富豪男。昧血心将你送在公堂上,贿买法屈打成招下在监。邻舍家刘保与咱送个信,我奶奶辱骂老贼不其然,气的他连哭带骂多时会,猛然间一口浊痰杜咽喉,转眼时咕咚一声栽倒地,唬的我母亲连忙跑上前。双关子抱住连声把娘叫,那知道奶奶一命丧黄泉!
话说孙继高闻听爱姐之言,说道:『儿呀!你说来说去,奶奶真是死了么?』爱姐说:『奶奶已死了好几天了。』继高闻了此言,叫声娘吓!唱:
孙继高闻听娘死泪双滴,叫了声养儿娘亲死的屈。甚么是赵明害我把监坐,分明是把我母子命二人!娘在鬼门关上你将儿等,儿愿从一同我母赴阴司。如果是我母与我重相儿,同到那阴曹冥府诉告他。儿要在阎王面前告一状,定要与赵明老贼见高低。人家是生儿日后防备老,谁似娘空生俺这两个儿。现如今身在南牢把罪受,我哥哥一上京都三载余。我嫂嫂本是家中女流辈,我侄女方才七岁是孩提。数年来我母受尽这般苦,怎么该老来临终活气死。虽然我生前无从把孝尽,大约着秋后阴司奉晨昏!
孙继高正然恸哭如酒醉,下部书想起一事犯惊疑。
第十三回 小孙郎展读兰英书
诗曰;菽水承欢慰亲心 无辜受难离晨昏 忽然慈母升仙去 愧负昊天罔极恩
俚言叙过,书接上部:却说孙继高听爱姐说他母亲已死,险些的泣死九泉,哭勾多时,忽然想起一事,向爱姐说道:『你奶奶既死,自是难以复生,但家中劳苦已极,那有不置买棺木,现今天气暑热,坏了尸首,如何是好?』爱姐说:『二叔你只管放心,咱家银子已买了棺材,还没有使毕,俺娘还叫给你携来一锭,叫你零碎使用,我只顾与叔叔说话,还忘了拿出来咧。』遂从鸿素内将银子拿出,递于继高。继高接来一看,果是一块好银。心中暗想:我在南牢受罪,哥哥上京未回,又无亲戚中帮助,又无东西变卖,银子从何处而来?爱姐见他叔看着银不话,知他心中犯疑,遂向他叔叔说:『莫非说银子来处不明么?』继高说:『正是!侄女快忙说来。』唱:
孙继高欲知银子真来历,要叫他侄女爱姐说端详。小爱姐尊声叔父且宽量,你心下莫要思量带猜疑。若问他买棺银子这件事,内里边别有机会甚希奇。那一日气死奶奶身亡故,抬在了灵簿以上停着尸,咱家里一文铜钱也没有,还合上缺少米面共柴薪。难为俺母亲剪发着人卖,卖的钱与俺奶奶买纸烧。还愁着暑热炎天无棺木,实指望卖我买棺把奶敛。自钱婆插草领我长街卖,谁打想并无老幼来问及。俺二人路遇花园歇树下,偏偏的墙上露出大闺女。他将我接过领到花亭上,他姑娘问我名姓泪双滴,因为此与我白银三十两,有封书叫我捎给你二叔。给我奶奶买棺是此一项,就是这带来银子是他的。孙继高听罢爱姐前后话,越发的心下辗转自寻思。
话说孙继高听罢爱姐之言,说:『儿呀,那是谁家的花园,何人赠银子呢?』爱姐说:『那就是赵明的花园,给我银子的,就是二婶子,名唤兰英小姐。』继高说:『我就不信,他父亲把为叔害到死地,咱与他仇深似海,那有赠银之理?』爱姐说:『二叔断不可屈了好人,他将我问清姓名居住,不由的哭骂起来。』继高说:『骂那个?』爱姐说:『他骂爹陷害俺二叔,气死奶奶,又怕的真卖孩子买棺材,因此才给白银三十两,又亲自写了一封书子,叫我带来给二叔的。』继高说:『书在那里?』爱姐遂把书子递与继高,继高接过展开仔细观看。唱:
上写着兰英赵氏顿首拜,拜上了南牢受罪孙相公:奴满心寃枉冤屈无处诉,敬修下手书一封细陈明。谋害你是奴继母名马氏,小奴家绣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