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爱姐着了忙,多半日大街小巷俱游遍,何曾有一人上前答答腔。从前时有个闺女不愁卖,不像这犹如臭屎没人尝。暑伏天晒得浑身都是汗,走的我口又干来心又慌。眼望着前面一颗大柳树,叫了声爱姐随我去乘凉。
话说钱婆领着爱姐来树下,见有许多的妇女,在那树阴纳凉。也有衲鞋底子的,也有绣花的,俱各抬头一看,齐声说道:『你领的好个聪俊小闺女呀,合该你发点财咧。』不言众妇女夸奖爱姐,且说这树东边,就是赵府的花园。兰英小姐自从那日在客厅与他父亲吵闹了一场,撕烂了退婚文约,恨不能一时搭救孙公子出监,镇日愁锁蛾眉。这日正与月姐在花园散心,忽听墙外有众妇说话之声,遂命月姐搬把椅子,登着看看,是甚事咧。月姐脚登椅子,手扶墙头,往外一看,原来是众妇女围着一个小闺女。月姐一声问道:『这那些人都是做甚哩?』众妇女往上一看,说道:『那不是月姐么?你姑娘必定在里边,这是卖婆领的个小闺女,生得极好,问问你姑娘买下使唤罢!』众人正然说着,内中有个粗蠢大胖的妇女说道:『我递于你言罢。』两手将爱姐一举,递给月姐,那月姐接过放到花园,来至花亭,向兰英说道:『这卖婆领着卖的个小闺女,外边他们叫我接他过来,与姑娘看看好不好。』兰英小姐举目一观,真个好一个精明小闺女,令人可爱。唱:
赵兰英举目留神观仔细,好一个人才标致小闺女。生就的粉红面皮娇又嫩,杏子眼外边相称双眼皮。留的那顶发扎角黑又亮,耳两边代的坠子真相宜。长就的糯米碎牙樱桃口,还搭上唇红齿白笑倩兮。上下的脚手天生连利好,又见体态窈窕甚是非俗。看光景今年不过六七岁,穿的是可体随身半旧衣。这女子日后若是成人大,真不愧当朝一品贵人妻。赵兰英看罢爱姐腮含笑,动问声爷娘姓甚住那里。
话说小姐看罢爱姐,带笑问道:『你这个小闺女,父娘姓甚,家住那里?因何卖你?向我说来。』爱姐见问,心中暗想:俺奶奶活着常说,俺二叔他丈人家,就住在南门里头,此处离南门不远,这只早怕就是赵家花园,他并无二个大闺女,这人分就是俺二婶子,俺二叔被他父害到地,俺与他家有血海之仇,我要说出真名姓来,他应当不买我。要将我买下,那时焉有我的命在?不如说几句瞎话,哄过一时,等把我送出花园,也就完了。遂对说:『姑娘你是问我在那里住,姓甚么,俺不是姓孙俺姓王。』小姐说:『你爹爹叫甚名字?』列位,你想爱姐本七岁女童,如何能顺口应答呢?想了半天,想不起说个甚名,一时慌了,又说:『不是姓王,俺是姓李。』小姐说:『姓李,你父叫甚名字?』爱姐又想不起说个甚名,愈法着忙,先说在北关里住,又说在西关里住。小姐说:『像这么小闺女,又是会说瞎话哩!月姐把板子拿来打这小妮子,看他说实话不说?』小姐这话不过是惊吓他,爱姐只当认真打他,吓的就哭起来了。唱:
小爱姐听的兰英要打他,吓的他眼泪汪汪往下流,尊了声姑娘你且休打我,听我把姓名居住说真实:我的那家乡就在东关住,俺爷爷姓孙名宏是进士。我爹爹继成应试无音信,我叔叔名唤继高在监中。只因为爷爷去世遭天火,烧的俺庄田土地尽皆空。一家人少吃无穿难度日,俺二叔无奈卖水求衣食。那一日担水将他丈人遇,老赵明嫌贫爱富用心机。假意的邀请二叔攻书史,诬赖他酒后行凶杀使女,送到官苦打成招问死罪,顷刻间下在南牢身受屈。我祖母闻听一气归阴路,难的我母亲卖发买钱纸。老夫人无有棺材来成殓,俺的娘龙氏素贞卖女儿。赵兰英听罢前后腮流泪,恨只恨爹爹嫌贫把心欺。人家是生儿娶媳防备老,你害的儿子坐监母气死。
赵小姐又见爱姐面前站,下部书里再把小姐分明。
第九回 赵兰英修书赠银钱
诗曰:花亭偶接幼女身 咨询里居本无心 顷刻识得真名姓 始知谊分属至亲
俚言提过,书归正传:话说兰英小姐,听的爱姐说了一遍,暗自想道:我把他当做何人,原来是嫂嫂的女儿,侄女到来。我不说明,把他当面认下,他如何晓得我是何人。想罢说道:『你知道我是谁呢?』爱姐说:『姑娘说那里话来,这东关到此地,也还有好些远呢,我是个闺女家,轻易不出大门,我如何认的姑娘?』小姐道:『说得是,你不知我就是赵户部的女儿,名叫兰英,我就是你二婶婶。』爱姐闻听,心中害怕,暗自思想道:他与赵户部是父女,我方对着他说他父的罪过,他岂肯容我?不如我一跑为妙。想罢抽身就跑,被小姐一把拉住,说道:『爱姐休要害怕,你且慢走,还有话合你说哩。』唱:
赵小姐一见爱姐他要跑,连忙的伸手拉住不放松。说道是侄女你且少惊惧,听我把金石良言向你明。我的父虽然他把良心昧,我岂肯失节丧德有变更?昨夜晚鼓打三更做一梦,梦见了金盆牡丹树青葱,花枝上方纔开放花一朵,那一种颜色娇嫩委实精,许多的妇女采他不到手,刚被我连盆掇到绣房中。醒来时反复辗转自思想,全不解梦里所应主何情。今日里隔墙接过爱姐看,纔知道应得侄女到花亭。若不是花园以内遇见我,险此儿卖婆送你到火坑。你的那奶奶就是我婆母,怎见了我那侄女不心痛。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