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俺兄弟决不亏心。练这水军,尤非容易,现在又天寒地冷,一连两月未见兵饷。如今也未见有功,例先获罪。这也罢了,俺印信交过了,俺与朱贵另说另议。有他姓朱的、姓杜的,俺在江湖也不是无名目,俺爽性干一干。”遂喊叫军卒道:“传点升厅,俺邹渊被罪了。”居正拦住道:“何须如此,小弟要不为此事,还不能来。元帅气的目下已病倒多日,那日晚间,又遇了行刺的,东昌朱太守那日也劫了粮台。”邹渊问道:“是怎的劫了粮?有什么行刺的?”居正笑道:“将军莫急,小生都一一禀告。先请将军屏退左右,这时也不用交印,小人此来,自有办法。”潘五亦却了令旗,还了邹渊。邹渊叹了一回,即命摆宴,三人就灯下谈论,居正开口,本就似悬河一样,一生抱负只想要为民除害,今当此席,更为慷慨,把林冲遇刺事说了一遍。又讲:“朱仝那日于劫粮以后,也险些被了刺,目下刺客还在营中,你道有这样阴人暗行奸计,慢讲朱林那二位大英雄不能忍受,就俺儒生一听了这些事,也气的磨拳头,恨不把朱贵碎剐了,方除了这口气。”邹渊也怒气冲天,望潘五道:“俺是个粗莽汉儿,交了这印,俺自寻朱贵去。”居正笑了道:“这事也过于急了,既有兵权,哪能撒手。俺不信这些人,若结在一起时不能成事。”邹渊亦一言提醒,急拍掌道:“俺不相欺,在初因不知先生怎个来意,以此要交了印信,另去算帐。今这样说,有元帅、朱将军先作了主,俺姓邹的所怕什么?反正我弟兄两个这两条命,只卖与知音的,便算值得了。”因发誓道:“俺对你二位说,怎的说罢,元帅要教俺怎的,俺都依从。这里粮饷是不用发愁的,黄河营里存贮很多,只不知张将军是何意见。”居正笑着道:“将军放心,俺等与张将军营里俱说定了,俱定于正月月底大王南下时,俺等进兵。但有一节,元帅以义气为重,不忍为朱杜两人坏了大家名目。一来叫江湖耻笑,二来有邻近各山寨鹬蚌相争,渔人得利,就未免失算了。元帅之意,拟派着心腹人往东京迎接侯太守去,叫他还依照前议,保荐我等,我等亦为国效个力,图个请受。第一方腊是当平的,其次山东有不守王化,霸占一方的,俺禀承官家的意旨,悉予剿除。那时也博个妻封子荫,荣华一世,何苦以兄弟盖世英雄,作这山贼的营生呢?我等兴兵,只为认罪,把朱贵等除治了便完了事。”邹渊大喜道:“如此甚好,俺邹渊这个人,最是急性,大家要这就动手时,俺作先锋。俺不管甚样人,若是与邹渊不对,或素日有仇隙尽可以明着来,不怕以白刃进去红刃出来,俺邹某皱了眉,那不是英雄好汉。但是要明着,不敢暗里伤人,作那马泊六的狗贱事。俺姓邹的,决不能让。”说着,便从架上取了长枪,那枪有七尺多长,木头枪杆儿,两端亦俱有枪头,只枪头下无有枪缨,铸着有三个弯钩。居正审视,又不是钩镰枪,邹渊指道:“俺就是这杆枪,是俺性命,今年已练了二年,立在船上,更是得用。”潘五也接了看过,坐下问道:“这枪是哪里学的?俺知这枪是海州一位有名的杨老英雄,教与船户的,所为船上可以防贼。俺曩在海州时,就被了这个害,那里渔户家家都会使这枪,一钩了船,就可以耸身上去。不知足下是谁为传授的。”邹闰笑道:“提起话儿长,睢州有一个和尚,人极义气,常化了斋和粮往各处牢营里施给囚犯吃。今年秋月,他投到这里来,要面见林元帅。是俺也一时混沌,又见这人武艺出众,就送至大寨里去作教练。后来也不知怎的,想是朱贵嫉贤妒能,这人又性情奇怪,那日已闻说此人别处去了,这枪是这人教的。此时若还在这里,任是谁人,大概也敌他不过。可惜大寨也没有识货的。”居正笑道:“这事也无须再讲,天下英雄,不知多少,若诚意求人时,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。俺今也不问别的,只派军卒各方查探,倘如有面生可疑的,亟须盘问。不因别事,那朱杜两个人,最为阴险,在中军帐,更应谨慎。那元帅、朱将军原是万幸,若被了刺,也无地诉冤去。俺等今日也不在这里宿,唯恐人多口是杂的,倘如有谣言传出,不同儿戏。将军谨记,日后以此牌传令,无有此牌,不宜妄动。”说着,由衣襟里取出一面金牌,乃临清节度使三军都统制的号令,邹渊看毕,要留着居正等多留一日,居正辞道:“闲谈事小,使命为大。此去往东平府看看刺客,七日以内,还要回营。明日有刘家营叫刘礼、刘仁的,他们往濮州曹县,与关胜、董平等议大事去,倘如经过,将军也必须款待则个。”说着拜辞了,与潘五两个人带了仆从,离营上马,乘夜又起身去了。
且说邹渊,自听了居用仪一番激励的言语,又密为嘱告道:“留神刺客。”邹渊心小,自是有一连三日不曾合眼。这日将寝,忽见那案上灯烛半明半灭,结了有寸大的灯花,正欲剔剪,忽暴的一声响,惊得邹渊打一寒战。只见那蜡也裂得四围坠泪,幸而还亮,照得那架上铠甲并头盔战靴等,都像要动摇一样,壁上宝剑也露寒光。又听有一阵风,吹卷得那地上砂石,撞着窗纸。有纸条处特楞楞响,无豁隙处亦刷拉拉的不住价响。正然欲睡,忽见有一人进来,唤声哥哥,睁眼一看,正是邹闰,满身都带着血迹,蓬松头发,袒着胸脯儿,指着那外面说道:“朱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