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人闹了高唐州,就是家叔也受过恩惠的。”朱武问道:“你叔父是谁?”店主人道:“俺不相瞒,俺觑着客官模样,心地忠厚,不能不告以实言。小人姓蔺,排行十三,以此都叫俺蔺十三。叔父蔺仁,因曩在高唐州当牢节级,柴大官人是他救的,以此那大王重用,眼今为阳谷知县,好不发财。俺兄弟蔺十四,眼今亦署理宁阳县,闻去岁梁山泊捐集钱谷,就俺兄弟也分了锡钱数万贯、纹银数千两。在油坊镇盖的房舍,不亚如瓦窑一般,好不威武。去岁与家叔作寿,来贺寿的,都是头领,就这里武威知县,也亲去拜了寿。只因有高太尉令贾奕进兵,将镇上好房舍满都占了,至今都屯积粮米。有参军柳少权住在那里。”朱武问道:“那家中人口呢?”蔺十三道:“快休提起,至今俺叔父家眷还住在东昌府,这里人民全遭了害,有粮要粮,有米要米,把人民驱逐的成了野狗。有老小的,陪着睡觉。男子都作了奴仆,举手便打,张口就骂。不知有怎的不是,就要斩头。你道像这般年月,还活得么?”说着咳声叹气,命店小二伺应酒饭。朱武因看着街市繁华热闹,听这样说,好生纳闷。遂问着店主人道:“这也奇怪,俺看这县城里很是太平,怎么油坊镇却是两样儿?”蔺十三道:“客官不知,这里这包知县胆量最小,年年亦把些供献孝敬梁山,与张迪等亦皆交厚,以此有官军入境,不敢侵犯。”朱武笑了笑,心里暗道:“这也难说,梁山名色也端的镇喝人。”遂暗与雪英等商议,说道:“夫人见解端的有过犹不及,照这样说,我们就率军直入,有何妨碍?劫粮之事,更不肖说,我们就公然直取,比探囊取物的还觉容易,用什么脂粉计?就是进兵,往北边来,大料亦无人抵挡。只惜如今带的人少。”爱奴笑道:“这话也不可说定,还有一事,须当设法。”雪英道:“是甚的要紧事?”爱奴道:“那蓟州高二虎不是要助俺克敌吗?俺想那事也关乎重要的,这里要容易成功,俺姊妹两个人即向北去。”朱武言道:“这话亦说的很是,这里的事俺看容易。”于是与二人计议,怎么劫抢。当日无话。
至次日吃了饭,用精细人先往打探。把带的军卒等分二十队,一队十人,有扮作进香的,有扮作乞丐的,有扮作卖艺的,有扮作小营业来赶衬的。少权也这日无事,闻知高俅目下也督押粮草,带领大军现驻于河北陈桥,督促进兵。又由南宫调一武将来,带领着五千铁骑,一千个弩弓手,现驻于瓦子庄。此人也颇有战功,现进为武翼都尉云麾后将军,姓刘名克,用绰号紫面金刚。又闻人报,此人为北面总接应,兵强将勇,广有粮草,部下又多是河北收降的大盗,现因有高俅钧旨,日夜前进。那日已行至瓦子庄,柳少权道:“这远着哩!现下又正是新年,虽不庆贺,俺这营里就愿意大家乐。”随命军士有关扑舞蹈的,不加禁止,演戏唱曲,亦皆随意。又放赌半个月。少权亦满街游逛,不带伴当,尝对人说,俺就是名士派,出来进去,绝不带人。有的亦献谀谄媚说,恩相这样人,端的少有。一则有儒家本色,不像那小人形景,擅作威福。二则因居心公正,与民无怨,不像那小人出来,前遮后护,若不遮护,也早则没命了。少权亦自鸣得意,隐然以儒将自居,照着武侯一样穿戴,尽日也纶巾道履,宽袍博带,无冬无夏,亦把个羽扇摇着。走至街前,人人大笑,少权也全不为意。忽见前面有个女子,年纪有十七八岁,容颜美丽,窈窕宜人,因见着这般打扮,手中还摇着羽扇,扑的一笑。少权一看,这人也没有仆从,衣服簪珥,复极朴素。遂仗其参谋气焰,正色问道:“你是甚人?敢来笑我。”那人把面色一红,掉头便走。少权亦追赶不舍,见一群人,围一个吞铁剑的,那人仰天正吞铁剑,女的亦隐至身后,少权唱说道:“你不要跑,俺定要问问。”众人一看,是参谋柳少权,不少军卒,都来叩见。少权亦乘势指道:“把这个小妮子带回营去。”众人答应,女的也变了面貌。书中交代,这人就正是爱奴,吞铁剑的,是一喽罗。一见有官军要抢,急拔了剑,女的亦掇一条棍,吓得看热闹的乡人四散奔走。少权要跑,已早被一个什人按倒在地,爱奴一棍,又正中脚跟骨,啊呀的乱叫唤。当时一乱,有朱武几个人已然赶到,拿了少权,把动手众军卒一齐打倒,其余军卒有跑回大营里先报信的,有呼唤同伴们要复仇的。朱武忙道:“这个不好,我们要不速走时,要闯大祸。”遂唤着喽罗等,拖了少权,与爱奴一行人齐向北跑。
行至一处,爱奴已行走不动,问朱武道:“我们又跑的什么?既已闹了就闹到底。少权也被俺捉了,我们大事还未能办,如今也不回武城,却投到这里来,是何打算?”朱武笑着道:“贤妹不知,俺今已打听详细,这北面瓦子庄,驻有重兵。有大将刘克用为接应使,我们就夺了粮台,如何能守?以此把那厮拖弄来,问个详细。”因唤着喽罗等缚了少权,栓在树上,都围着拷问道:“北面接应相离多远?”少权因满身疼痛,爷娘乱叫,雪英亦折了柳条,打着问道:“这里有多少军卒?多少粮草?”少权央告道:“爷爷饶命,这里有十万军粮,八十万草,众多粮谷,都押在后军里。这里军卒并无多少,有两个统制官,一叫白牟,一叫宋礼,两个有一千步军,二百马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