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你等都勿听狡展,粮税是关乎军用,不宜缓的。本县也不管那些,违反顽抗,我就要铡。什么叫诗礼人家,一县的绅士若抗我喻帖时,一样治罪。”因叱着军卒道:“快与我捉了来。”军卒答应,即日把一个申屠远捆至当厅,喝令跪下,申屠远道:“相公明鉴,小人已家产尽绝,就是卖地,也须我遇了买主才有银粮哪。能在这个时候叫我交税。”陆千大喝道:“不要多说,这明是顽抗洒家,不予厉害,你须不怕。”遂叱令刽子手及刀仗军卒等:“将这鸟人与我抽了筋,再不认时,我另有新刑法。”这一声令下,左右和虎狼也似,齐呐一声,按倒阶前就抽。他们亦得有妙法,从胫骨上剜一根筋,用一个铁棒穿入,先不割断,用力把铁棒一抬,疼的申屠远嗳的一声,以下已无了生气。随又一松,只见那根根毛孔出了汗珠。陆千喝问道:“你若不认,俺生剥了你的皮。”又喝令道:“快与我抽。”左右又一声答应,胫骨的两条筋当时割断,随又喝命,将他的儿孙们、老小们都一总拖了来,按倒厅前,一齐拷问,打了数次,他家也真个无力纳此粮税,男号女呼,声音震天,杖下又死了四人,并有一个孕妇打堕了胎,登时亦死在那里。其余男女,哭声甚惨。陆千怪异道:“这人也俱都奇怪,怎么都这么受苦,还不交税?”那都捕观察道:“相公明鉴,他们要但能设法,谁不惜命?依着小人见识,这税可实当宽限,有不交的,我们再惩治不晚。”陆千亦叹了口气,无可奈何。当日退厅,好生不乐。只幸有一个押司,名叫薛金,素日为人极为狡恶,以此有一个外号,叫促狭鬼。今见着陆千不乐,进来说道:“相公明鉴。这增加粮税的公事,本有诀窍,相公若这么动怒时,终不济事。”陆千喜的道:“押司有什么诀窍?快与说来干这功劳,端的不晓如今大王是当日我放的,朱仝将军是我拜兄,将来要提拔于你,异常容易。”薛押司道:“小吏也实不相瞒,申屠的家私产业实是很多,相公要圈占来时,一世也吃着不尽。何不就借着这个题目,把田产充了公,由我库里交一分税,这事就全都完了。再说,又救他一家老幼性命,也博个好名目。这事是有名有利,难得之事,何必为难呢?”陆千大喜道:“此计甚妙。只是那别的百姓不纳怎样?”薛押司笑着道:“相公误矣,自古这服民之道,只在镇喝,虽亦有严刑峻法,不可常施,不可不施。类如本县罢,买卖是全都抢了,庄稼又满都未收,再课粮税,实不是容易事。”陆千问道:“押司有什么善策?”薛押司道:“依着愚见,人民要全都死了,那倒是便宜他们。如今本地庄稼没有收成,买卖是无有交易,就令有地土产业可以变钱,一时也无有人买,即有人买,也须有活人去卖。此时要不知底里,沿收地亩,试问有几个庄家不愿意?这么办简断截说,银子和米端的也无处去寻,留着他们作这难去。这便是敲骨求金,第一妙法。”陆千大喜道:“你真能干!如今就委派于你,作这差使。对申屠远道:你亦去设个法。”薛押司道:“这事要作个文章,相公也有名有利。”陆千问道:“是怎的作文章?”薛押司道:“不是我暗里吹谤,古来乱世,多仗着读书之人,耍弄笔杆,杀人放火,那都是文人笔下使弄的愚蠢人。真正能人,还在这里。”因手指着鼻梁骨,微微笑着,就着就提笔磨墨,不大一时,写成详告,拟将那申屠远家田产归官,欲按着陕西河东屯田练兵的办法,将所有地散与兵卒,乞请着大寨允准,也好施行。又特与唐牛儿去一公文,两县要会同办理。陆千愁着道:“这么一来,洒家还哪有富贵哩!”薛押司道:“相公直率,这话是表面如此,将来时节,相公要如此如此,何愁着不富贵?”陆千狂喜的跌脚道:“你真是洒家的张子房,我若有将军地位,得作了节度使制置使时,必不忘你。”因就用了印,马上就差一干办,另两个军卒去申告梁山。后文是怎么富贵,今且不提。
单言唐牛儿,这日也接到牌文,增加粮税。当日也出了告示,张贴各处。且说治下正管着斑鸠店,那里有一座刘家营,弟兄五个,称为五虎。有一个同胞妹子,叫刘锦娘,自幼也使枪刺棒,略知文墨,如今又拜了孟康的妹子赛麻姑孟二姐为师,习练得一身武艺,与女王活蝴蝶曾经比赛,女王亦斗她不过,只因在耳里闻说有一女魔王江金兰,还有个严赛花,艺业出众,有心拜访。这时因哥哥兄弟与梁山订了盟,现在馆陶攻打杨进,只剩有自己一人,与师傅孟二姐在家看守。那时有桐城驿的巨盗王元,潘家店的水贼潘五,俱都与五虎交好,月终也纳些进奉。这日,因忽有潘五带个人来,锦娘一见像个儒生,带一顶旧唐巾,穿一领皂褙,罩一件紫道服,系一条红丝绦,足下乌靴,踏些泥土。见了那锦娘便拜,潘五说道:“这人是孟康托嘱前来下书的。俺因在船上观看,有些油水,不期麻倒了,一看身上也无有银钱,只一封书,故引了这人来。原书在此。”说着便从怀内取一封书,锦娘一看,是交与师傅的。问那人道:“殿试贵姓。”那人也不慌不忙,道出姓氏来。原来是孟康所差,曩在东昌府为提举学事司的教授,姓居名正,表字用仪,只因城破,他跑到东京去,击了登闻鼓,如今为招讨营里参议之官。只因是东昌人氏,德艺双全,今为着国家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