歇下罗柜,走到门前,问道:“什么人敲门?”三人见有人问,好生欢喜,便应道:“是我等来寻你家东家的。”那伙计见说寻他的东家,那敢怠慢,连忙“老板,老板”的喊个不住,恰恰把个东家奶奶喊醒,随便应道:“你喊什么?”伙计道:“外面有人敲门,说要同东家说话呢。”偏偏这个东家遇着件受累的官事,就在早晚提讯,那东家奶奶以为这样大雪半夜里前来敲门,不是公事,也断不这样要紧。想了一想,便向伙计道:“东家不在家,昨晚进城不曾回来。你就照这句话回门外的罢。”伙计跑到门口,果然照本宣扬。
三人一听,格外着急,周智一想,不觉计上心头,又喊道:“老朋友,请你把门开一开,外面雪大得很,我们特为由城里跑得来,照顾你家也有十担八担的生意,就是东家不在家,那生意也一样能谈,怎能把人搁在门口吃雪吗?”伙计听说照顾他的生意,又连忙喊东家奶奶说知就里。这东家奶奶听是生意上门,随即男的也起来了,女的也出来了,一手提了一张竹篝灯,就来开门。门才一开,只见水鸭子似的放进三个。周智的事务最好,一进门来便“老板发财,生意茂盛”,一些浮文热闹不过。那东家随即也来到外面,见三人皆是军营里打扮,晓得不是财交,暗暗说了一声晦气,便问道:“诸位这时冒雪出来,想系是急需应用的了。不知诸位要办多少呢?”
周智进门之后,便将里面一望,见那门口一个大灶,一块案板,一个大饼炉,里面还有一个酒架子,知他是一爿磨坊代卖面食。此见东家这样问法,就此便转口道:“不瞒你东家说,我等三人都是剿匪营的将官,日间出外访人,到晚方回。不料遇了大雪,又错走着路头,腹中饥饿不过,就向路人问吃食店,人人说你家面食甚好,因此慕名而来,照顾你家一些小小的生意。”那东家夫妇一听,明知受了他们的谎,但把三个估量了一阵,晓得不是好惹的,暗道:我何不如此如此,一者可做人情,二者可消剩货。打算既定,便向三人说道:“将爷们照顾小店的生意,承情得很。无如夜晚更深,已到了冰锅冷灶的时候,各样面食都是冷的了。只好代诸位烧点热酒,将点心蒸一蒸,将就些了。”三人一听有酒有食,好不欢喜,还有个不满口允许的吗。那开店的当下就拿了灯到灶下烧火,马如飞把周智叫过来,就着耳朵抖抖的又说了几句,周智便从身边掏出二钱多一些一块碎银子,向东家买一束草,靠靠火。那开店的看见二钱银子买一束草,觉得利息大不过,好不欢喜。嘴里还说不必给钱,说着客气话,其实那银子老早的下着荷包了。当下三人烧着了草,先将衣服烤干,然后酒几点心的吃了尽兴。
可怜马道长这时才能好好的说话,便议论那四人的去处。马道长急中生智,便向开店的问道:“东家,你们这地方叫什么地名吗?”开店的道:“敝处叫盘山谷。我们这地方东有一座山,名叫东盘山,西有一座山,名叫西盘山,所以这地方在两山之里,名叫盘山谷。我们这谷里八转六十四弯,走此经过,都要找当地人领路,否则跑进来随便怎样都跑不出去。当地有几句俗语道:‘盘山没多高,盘谷没几里。走了几个月,还在山谷里。’还有一层,旁的地方遇着兵乱,是最难过的了,独我们这盘山谷地方,要巴着外面兵乱。就如前日闹了小西天,带兵过小南海同官兵打仗,那玉山城里城外的一些大户都搬到我们这谷里来住家,暂时一家家生意都兴旺起来了。就如将爷们吃的这点心,十日之前,两个铜钱一只,卖把谷中人吃,还要拣大拣小的,都没人吃;如今卖四个铜钱一只,还是上好的生意。”那开店的就此把个盘山谷说出一万两千件好处出来,滔滔不绝。那知马道长因此便记起一个人来,这时马道长端了酒杯,才要就嘴,忽记起这事,便喊了一声“不好”,不知不觉将那酒杯向桌上一掼,只听“当”的一声分为几开。周家兄弟看他突然地喊了一声“不好”,不知所因何故,忙问道:“马道长,这怎么的?”马如飞连连摇头道:“不好,不好,令昆玉同褚彪在老拙看起来,多分是凶多吉少。”周礼、周智这一听,直吓得目定口呆,连连的向马如飞催问缘故。究竟马如飞说什么凶多吉少的原由出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186回 人茶肆逢祝三妹 搓银屑气引路人
话说那开吃食店的东家,正然一团高兴,说那盘山谷地方上的好处,忽然马如飞喊了一声“不好”,将酒杯掼得几开。周礼、周智忙问何事,马如飞道:“我却记起一事,只怕令昆玉同褚彪凶多吉少的了。”看官,你道这马如飞究竟记起的是一回什么事,怎么这样大惊小怪的呢?列位有所不知,这马如飞本是江南江湖上的一个老前辈,天下著名的好手,他没一个不晓得。此时听说这地方叫盘山谷,便触起当年听见人说过:盘山谷里面有一位老汉,名叫软硬不怕的祝三公。怎样叫做软硬不怕呢?大凡他们练功夫的人,练了软功,便不能练硬功;练了硬功,便不能练软功。就如马家师徒,周家兄弟,一是软功,一是硬功,各不同路。要马家再学硬功,周家再学软功,那都是学不来的。独只祝三公,他是软硬功兼全,而且皆做到极顶的地步。如马、周两家的功夫,同他比较起来,至少要打个八折。”不论别个,我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