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红肌逗春煦。
玉台半启圆蟾圆,款卸盘龙散香缕。
紫金屈戌云母窗,罗帱闪灼明残釭。
宿醉恹恹娇不语,翠绡袖卷粉腕双。
晶梳拢掠委蜚,步摇瑟瑟簪珧王必。
抱日痴郎痴若云,螺黛浓添画眉笔。
君不见:
锦瑟流年太草草,多少朱颜镜中老!
小钰赞道:“好诗,好诗。蘅香珠艳,可称个女玉溪了。”
缬玖道:“玉溪生则吾岂敢!勉效温八叉还不能得其万一,贻笑得很。”小钰说:“我闻得妹妹还善会骑射,也要求教的。”缬玖道:“这个越发可笑,明摆着三位元帅,如何敢班门弄斧?”
小钰道:“别太谦,将来定要请教。”缬玖点点头,说:“且等到冬天,马道上泥干草枯了,才好跑呢。”小钰得意洋洋,拿了这首诗,复身到凌波垞来,递给玉卿瞧,又和他粘缠了多久,才回怡红院。从此眉来目去,也不止一次。
到得十月初十外,天气晴和,小钰发枝令箭,叫把观德厅簇新收拾一番,连晚把旗鼓箭挡通送了进来。第二天各处邀齐姐妹,只小翠、瑞香害着病不到,余人通跟了太太、奶奶,到观德厅后堂,用过早饭,出到箭厅。王夫人和李纨、宝钗坐在厅内高座上,众人都在檐前坐下。缬玖换上紫红缕金绣花软甲,头戴雉尾金冠,两耳旁衬着紫貂昭君套,走下台阶。众姐妹通起身站着瞧他飞身跨上鞍,往西边放马下去,转进旗门。那西首墙跟前,早插着一枝杨柳,马跑到箭厅将近,离柳枝约有二百多步,才轻轻挽着雕弓,搭上雕翎箭,接连发了三枝,齐齐都插在杨叶中间,随风飘荡。鼓声打得喧天。王夫人带上眼镜瞧不很真,问:“中了没有?”李纨说:“三箭通中的。”马到台阶跟前,就勒住了缰,宫女递上两口宝刀,约有六尺来长。
公主就把马打了个团圈,使动双刀,连人马都瞧不见,只见一团白光,闪闪飞动。舞了好久,收住了。宫女接了刀,又递上一枝方天画戟,又舞起来,依旧不见人马,只听见嗖嗖风响。
众人个个喝采。舞完了才下了马,慢慢走上台阶来。王夫人说:“你娇怯怯的一个小女孩儿,竟有这样好武艺,实也难得。”
众人个人夸奖了一番,他才退进里边去挽衣裙。
宫梅忙把令字旗招了两招,就有一对倭宫女并马跑进旗门,东西各安上三个箭挡,各人在马上射了三枝,往西边收马。宫梅又招招令旗,又是一对跑上来了,接连跑射了十对,就在马道中间,跨准一百步,安上个步箭挡子。蔼如道:“这东边跑射的,是用左手开弓,也会箭箭都中,难为他的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呢!”这些倭宫女分了五人一伍,射起步箭来。每射是五枝,间或枝把不中,其余通是中的。
倭宫女射完了,怡红院的宫女、丫头来回王夫人说:“我们不会跑马,要求射射步箭。”王夫人说:“很好。”各人一般的分了伍,射了一回,大约五枝箭里好的中三四枝,差的不过中两三枝。李纨笑道:“这叫弱将手下无强兵了。”彤霞故意说:“淡妹妹是学过武艺的,为什么不献献技呢?”淡如就真个站起身,走下台阶射了一个箭,不到半路就掉下地来。妙香说:“这叫做头名及第。”小钰说:“你的弓轻,撒手又没劲儿,自然送不到了。快把那后手略放低些,就会到挡了。”
淡如应声:“知道。”又是一箭,果然到的,却斜飞到东墙边去了。小钰又叫“后手略收进些!”又是一箭,直往西边飞去,几乎把个擂鼓的婆子射着。王夫人说:“何苦来?罢了。”淡如脸上下不来,就说:“我在马上舞回枪给太太瞧罢。”走到西边捡匹良善些的马,用条凳子踏了脚,才得爬上鞍去。手里拿了一枝长枪,不敢加鞭,慢慢从旁道踱将下去。有个快嘴婆儿笑道:“这位姑娘是跑太平马的,再也不会跌交儿呢!”淡如不做声。谁知那马跑惯的了,进得旗门,不等加鞭就出了纵。
淡如吃了一惊,叫声“不好!”把枪一撩,双手忙去扳住鞍子。
偏那枪上的红缨刚打着了马的右眼,马也着了惊,把脑袋一侧,直往西边跑去。这条马道,比两旁的地砌高有三尺多,前蹄踹了下去,后蹄还在道上,前低后高。淡如坐不住,合面扑下地去,马越发着了慌,混跑。亏了一个倭宫女,忙扯住了缰,才没踹坏人。淡如爬起身来,满脸灰泥,头发也颠散了。自觉害臊,披着发就往外出去了。妙香笑道:“俗语说:‘若要会,跟了师父睡’,这话竟未必然呢!”众人笑了一回,同到后堂用过酒饭,各自散归。不提。
小钰又过多日,偶然踱到凌波垞来,只见玉卿拿了一张诗笺在那里吟哦,见了小钰,忙就缩在袖里。小钰道:“姐姐佳章,不赐一观?别吝教罢。”趁势把手直探进他的怀里,去胸前乱摸。玉卿说:“别这么闹,我给你瞧就是了。”小钰还把他的粉乳捏了两把,慢慢退出手来,又在玉臂上乱捏,口里赞道:“好光滑的肌肤,可爱,可爱。”又说:“怀里搜不着,只得到裤裆里去搜了。”玉卿着了忙,就把诗笺递上道:“瞧便给你瞧,不许告知别人的。”小钰接来一看,却是一首《寡鹄词·调寄江城子》:南山孤翼独徊翔,意凄凉,影凄凉,一声声里叫断九回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