腾蛟捏造了个鬼名字。那将官便吩咐注了面貌册。注毕。那将官拱一拱手道:“差官请。”杨腾蛟收回令箭,飞身上马,倒提金蘸斧,径闯过关去了。那将官与众人猜疑道:“这差官好古怪,既是奉大令,却不叩关,直等我放他,又自己下马,却是何故?”
杨腾蛟骗过了栖霞关,奔上官塘大路,一气走了四十余里,已到了孤云汛。腾蛟问高平山的路,有人指引道:“往这小路上向东去再问。”腾蛟走了一程,想道:“我这般装束碍眼,方才关上那将官只管朝我看,想是有甚破绽动疑,不如改扮了。”便开包袱取出那条单被,把令箭钺斧齐包了,军装衣服都换下,方才慢慢的前进。一路都是乡村小路,真是大路生在嘴边,腾蛟陪着小心,见人便问,随湾转湾,到了高平山。只见万树蝉声,夕阳西下。那杨腾蛟一抹地寻着了徐溶夫家里,二人会面大喜,各诉离怀。自此以后,杨腾蛟便隐藏在徐溶夫家,不题。
再说金银寨客店内一干人,见杨腾蛟去了,只得商量着人到南村去请张保正,邀他亲来。原来那南村还有五里多路,店小二与众人只得哀求刘二方便。刘二道:“你这厮们螃蟹把来放了,鸡蛋倒把来缚了。我不晓得,我是苦主,见了官府,我有分辨处。”众人越慌,又求够多时,刘二方才道:“要我方便也容易,你们把杨腾蛟的亲供,并勒我写的供单,都烧了,只说他劫我的财帛,杀死我的哥子。你众人来救,他已得赃逃脱。并把那一百两银子还了我。我便包你们都没干系。”一个老者道:“且等保正来了商议。”刘二道:“你等既要我方便,须解放了我。”众人怕他行凶,却不敢便放。
正俄延着,只听得门外人声热闹,那张保正骑着马,带了十几个庄客到来,店外下马。众人一哄出来,把张保正围住,备细诉说了。张保正道:“这一起无头公案,你们须精细着。刘二这话由他不得,这知县相公盖青天,不是胡乱蒙混得的,一个显了底,大家都洗不脱。刘二放刁,有我对付他。你且再把那亲供另写一副假的;这一百两银子大有关系,切不可与他。”众人大喜,一齐到里面。张保正叫解了绳索,放了他起来。原来那刘二吃杨腾蛟这一掼,左边大腿擗脱了臼,行立不得,店小二忙掇把椅子与他坐了。你看他还大刺刺的装虎。那张保正板着脸道:“刘客官,你休要拿捏我们,不要倚仗着你是个苦主。你弟兄两个行歹事,须知败坏了,想在那个身上来翻本?我们无故为你拖累,口供便依了你的,那杨腾蛟一百两银子,你休妄想。就是你的,也要借我们用用。你不顺从,就此刻送你上西天,教你回不得东京。我们左右只不过会了一场人命。”刘二见不是头,便道:“你们既依了我的口供,我再说什么。”张保正做个眼色,叫众人把那两张假口供,当他的面烧了。一面自具禀单,盖了铃记,叫人飞奔到郓城县去报官,天色已是大明。
却说那郓城县知县姓盖,双名天锡,祖贯汝南人氏。他父亲曾任河北沧州太守,那年梁山泊宋江、吴用要收朱仝上山,用计叫李逵杀死太守那个小衙内,便是盖天锡的同胞兄弟。那太守捉拿朱仝不得,后来接高唐州高廉移文,收捕柴进的老小,带讯出杀小衙内一节,方知是吴用毒计。不干朱仝之事。太守切齿痛恨,过得几时,因老病告休,退归林下,临终吩咐天锡道:“吾生平爱贤重士,自谓文教武功,略省一二,不能大得志,今日将死,这佩刀赐你。我看你日后必然发迹,梁山泊害你兄弟之仇,不可忘了。你有日能替朝廷出力,捉住吴用、李逵、柴进那厮,就把我这口刀剐那厮们,泄我一口无穷的怨气。”天锡哭拜收了。三年服满,由进士铨选山东郓城县知县。那盖天锡年方二十六岁。身长七尺五寸,论武艺也骑得劣马,盘得硬弓,文才自不必说。独有一件及不来的本领,最善长的是决狱断案,不论什么疑难讼事,经他的手无不昭雪,因此上人都呼他为“还魂包孝肃”。到得郓城不久,便就兴利除害,风清弊绝,吏民无不欢喜,又呼他做“盖青天”。
那日盖青天正升厅理事,忽接到张保正的禀报,说金银寨有过客杀人、凶手在逃一起事件。盖天锡见是命案,怎不当心,即标委案下县尉,带领了书吏衙役刑仵,速往前去检验报来,并查凶手下落。当时那县尉领了知县的堂谕,带了一干做公的飞奔到金银寨来。到那客店内,将刘世让的尸骸凑好,扛放平明所在,如法检验,一一填注了尸格。郑县尉唤齐众人,将大概情形问了一番。众人都说凶手杨腾蛟,武艺利害,膂力过人,众人不能擒捉,吃他逃走了。又将砍倒的松树指点与县尉看,县尉也是心惊。当时责令保正备棺木将刘世让尸首浮封了,一面多派公人开具杨腾蛟脚色,四散查拿,天已将晚。县尉将案内有名应讯之人,并刘世让行李马匹等物,一齐带了,连夜回郓城来。那刘二因闪了腿,行走不得,只得取扇门板抬了他。
次早,盖天锡升厅,县尉禀覆了退去。天锡将尸格供单着了,便唤刘二上来讯问。刘二道:“小人刘二,与刘世让同胞兄弟。世让是哥子。今年某月某日,蔡大师差哥子刘世让,赍令箭往嘉祥县提取杨腾蛟进京,小人同行,随身带有六百多两银子。取了杨腾蛟正身回程,五月初五日行至金银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