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打听着了,又怪小的不识抬举。”吉士道:“是什么话,你只管直说。”阿喜道:“昨日这里杜二爷送节礼过去,在那边有一个多时辰,小的说是竹姨娘赏他酒饭,如何不叫小的过去陪他?后来他家小丫头对小的说,那新来的冶容与杜二爷串上了,竹姨娘并不管他。这个岂不碍着大爷的体面!”
吉士听了,也觉着恼,说:“我知道了,你只不要响着。”阿喜答应下去。吉士细想:“此事如何处置?如今将这杜垄撵了,却也不难,只是难为他两番好意。”因转一念道:“那红拂故事,传为美谈,他虽比不得李药师,我难道学不得杨越公么?
况路旁之柳,何足介怀!”主意定了,也就丢开,一面着人到温家、乌家、施家,请那些太太奶奶们到来同玩龙舟,并看女戏。
过了几日,即将三百银子交与邦臣,叫他告诉茹氏,转卖冶容与杜坏为奔。这男女二人倒是郎才女貌,况且杜坏曾服过摩刺葫芦中的丸药,与冶容可称劲敌。二人的感激自不必言。
吉士又托时邦臣劝谕茹氏,转嫁一个幕友续弦去了。吉士还送了他四套衣裳、二百两银子,略过不提。
是年恩科乡试,卞如玉苦志埋头。温春才亦咿唔竟日,但文章两字,实做不来,他父亲一定要他进场,光辉自己门面。
如玉只得拟了十二个题目,做了十二篇文字,叫他读熟,场中不论什么题目,叫他誊抄,以免白卷。但春才资性顽钝,读了三四日纔熟得一篇,到得第二篇熟时,这一篇又忘了。亏得如玉再三督豚,整整的读了两个多月,纔熟得九篇。以后天天温习,并教他誊过几回,默了几遍。吉士倒劝他不必如此认真,那春才偏有僻性,读熟了,天天默写,手不停披。
七月初旬,学宪录科弄了些手脚,倩人代作,高高的取了一百第一名的科举,同如玉欢然进场,一样的点名归号。那大主考是陕西榆林人氏。这科奉了密旨,《中庸》书句不多,所有题目都系士子平日在家拟过的。此次乡会试,只将《论语》、两《孟》出题,以杜弊饰,所以这回三个题目,第一是”其不改父之臣”三句,第二是”是鹢鹢之肉也”二句,第三是”《凯风》亲之过小者也”二句。
真是人有善愿,天必从之,却好三个题目都是如玉做过、春才读熟的。第一题将”不改””不”字看得活泛,前后两段一起一收,中间劈分三比:一比是胡乱改父之臣与父之政的,自然不是;一比是拿定死腔,总不改其父之臣与政,毫无变通,也只算与执中无权的一样,何足为难;一比是量纔授职,因时制宜,不改其父分职任官之意与法天勤民之心,虽改而一如不改,纔是难能。第二题将”是”、”也”二字,看作乃兄指点仲子回心转意的口吻,并不是学三家村妇女反唇相讥;落下出哇,更觉有力,而仲子之矫异,亦倍觉异乎寻常。第三题将讲家”《凯风》事关一身,其过小;《小弁》祸及天下,其过大”的议论驳去,中有警句云:“女子之失身,无异天子之失天下,以不安其室,而犹曰过小,是编氓妇女终身无复有大过矣。”撇过此层,却将过之已成、未成定大小。《小弁》是已废申后黜太子,危及宗社,其过自然大了。《凯风》之母,虽有不安其室之心,却未有不安其室之事。七子洞察隐微,作诗自豉,所以过小。中有警句云:“贸丝送子,未免习俗之移人;桑落嗟鸠,亦自中心之抱愧。”这三篇文字一一誊好,早早交卷,第一起出场。到二场、三场,不过丢了几两银子,请人应酬,聊草塞豚而已。
谁料房考、主司都看中了头场文字,称他旷世奇才。
那揭晓日期,春才中了第二十名经魁,如玉落在孙山之外。
弄得广州众士子称冤叫屈,温仲翁眼笑眉开。还是吉士大有主意,叫他快递病呈,不必出去会同年、拜主司、赴鹿鸣喜宴。他父子还不肯依,亏得如玉再三劝阻,方纔歇了,直到主司进京以后,方纔张宴请客了。
那日请了盐政厅吕、河泊所乌必元、南海主簿苗庆居七八位纲商埠商,及卞如玉、苏吉士、施延年等,共是八席。
摆着攒盘果品看吃大桌。外江贵华班、福寿班演戏,仲翁父子安席送酒。戏子参过场,各人都替春才递酒簪花,方纔入席。汤上两道,戏文四折。必元等分付撤去桌面,并做两席,团团而坐。厨役又上了一道蟾宫折桂巧样果馅点心。
苗庆居开谈说道:“小婿赖诸公福庇,竟掇亮魁,实为可喜。只是前日主考大人在这里,何不进去拜谒?拼着几百银子,拜了个湿门生,来春进京,这进士就稳了。”仲翁道:“小儿三场辛苦,又冒了风寒,所以不能出去,明年再补拜罢了。”
庆居道:“我小弟未做官的时候,也曾考过几遍童生,无奈瞎眼的县官看不出我的文字,说什么破题中用不得‘乎哉’字样,篇中不许散做,又说文章只得三百余字,嫌太短了,再也不肯取我一个县名。直至后来,到了一位胡父台,竟取了名字送府。
我虽没有去府试,却备了一副厚礼去谢这胡父台。他告诉我说:‘这老兄这等年轻高才,何必向场屋中去寻苦吃,不如在我这里当了一名典史,图个三考出身,稳稳的一个官职,不强似那些寒酸秀才?’我那时如梦初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