糊细响欠分明,不是潇潇暮雨成。恰似蟹沙声渐急,拥炉静夜隔窗听。
立雪
独立衡门看雪飞,爱他梅瘦渐添肥。讲筵不缀人忘倦,也学程门是也非。
卧雪
黑甜一枕裹寒衣,栩栩魂随玉蝶飞。梦到袁安僵卧宅,芭蕉窗外果然肥。
李纨道:“你这《听雪》、《卧雪》两首,就很好,怎么还说是草草塞责呢?”宝钗道:“你这《听雪》的一首,给兰大奶奶的都不相上下呢!总好这《卧雪》的一首,想头更好,用笔玲珑,竟是无出其右的了。”李纨因又看探春的,只见上面写道:
看雪 贾探春
无数青山尽白头,拥炉镇日裹重裘。试舒冷眼凭高望,好濯尘怀上玉楼。
踏雪
踏遍琼瑶宇宙宽,缓行袖手不知寒。骑驴只怕山桥滑,且访梅花慢步看。
李纨笑道:“这两首都好,怎么你也只作了两首么?”探春道:“我昨儿虽然拟了题目,并没想到先作。今儿作的时候,本打量还做两首呢,因见他们都交了卷了么,还作什么呢?”李纨又看巧姐的,见是《大雪》、《积雪》两首,因念道:
大雪 贾巧姐
雪满空山大地平,林封没髁少人行。何当乘兴扁舟夜,好寄当年访戴情。
积雪
山色全然改却青,空林玉树得佳名。天寒最喜消难尽,何只书窗一夜明。
李纨笑道:“这算难为他了,竟很去得呢!我近来久不作诗,只怕还没有他这个想头呢。这里头《看雪》、《听雪》、《踏雪》、《大雪》、《煮雪》五个题目都有重着的。《看雪》是宝妹妹的第一了,次之就算三妹妹。《听雪》是史大妹妹,次之就算我们媳妇。《踏雪》是宝妹妹第一,次之就算三妹妹和我们媳妇,这三首都好。《大雪》是我们媳妇,次之就算巧姑娘了。《煮雪》的两首都好,不相上下。通看起来,是宝妹妹第一,史大妹妹第二,邢妹妹第三,三妹妹第四,我们媳妇第五,巧姑娘第六。你们看公道不公道呢?”史湘云道:“别人倒也罢了,只是屈了你们媳妇了呢。”探春笑道:“婆婆原没个公然高夸媳妇的道理,他这谦处却也怪不得他。依我公论,兰大奶奶第三,邢姐姐第四。”邢岫烟道:“不错,三妹妹评的公道。我的那两首诗,还不及三妹妹的两首呢。三妹妹第四才是。”宝钗道:“那是已经定了的,二嫂子,你也不用谦虚了。”李纨道:“日天短了,今儿已不早了,还有一个题目呢,我是已有了四句了,你们怎么样?”在家都说:“一首还容易,我们也就作罢。”
于是,大家都拈笔寻思。不一时,李纨早先有了。接着,史湘云、宝钗也有了。又等了一会,邢岫烟、傅秋芳也有了。因催着探春、巧姐完了,誊出来大家公看。只见李纨的,上面写道:
消寒会即事 李纨
寒气颇侵人,严冬负好晨。聚谈堪祛俗,促坐可相亲。绿酒能消冷,红炉即是春。香山与洛社,难辨主同宾。
大家都说:“好。”史湘云道:“稻香老农,如今越发老了。你看他竟公然要学香山九老、洛社耆英呢!”大家都笑了。于是,又看史湘云的,见是:
消寒会即事 史湘云
唐有王元宝,暖寒作会佳。追踪怀古哲,继美到吾侪。酒满浮金盏,春生遍小斋。顿然忘凛冽,疑有避寒钗。
大家都说:“这首更好了。”探春道:“清新俊逸,只怕这首要压卷呢!但只是结句‘疑有避寒钗’是给宝姐姐玩呢!这‘避寒钗’可不是‘宝钗’么?宝姐姐要罚你的。”湘云道:“信笔所到,就讲不起避讳。况且,并没说他什么坏处。我知道,宝姐姐他是不怪我的。”宝钗笑道:“云妹妹,他自来说话都没什么忌讳的,再看别人的罢。”于是,大家又看,却是宝钗的。大家因争着念道:
消寒会即事 薛宝钗
置酒群高会,消寒兴不孤。莲灯燃绿蜡,兽炭红炉。诗思留风雪,冰心在玉壶。本来原耐冷,此际也吹竽。
大家都说:“到底是他的,与别人不同,另开生面,果是高手。“邢岫烟道:“后四句足见襟怀旷达,风雅宜人。宝姐姐真是词坛赤帜了呢!”大家随又看邢岫烟的,只见上面写道:
消寒会即事 邢岫烟
严寒消不得,袖手苦逡巡。白雪去苛政,红轮来故人。会同人似玉,谈笑座生春。广厦与大被,千秋语尚新。
大家都说:“这首高古,也不亚于蘅芜君之作。”因又看傅秋芳的,大家念道:
消寒会即事 傅秋芳
炎凉天世态,酷冷作何消。绿酒螺杯注,红炉兽炭烧。消寒征好句,说快赌良宵。惭愧狐裘士,居然竟续貂。
大家都说:“这首意思又好,声调也高。”因又看探春的,见是:
消寒会即事 贾探春
风雪原佳境,其如苦太寒。消他三斗酒,会我一身安。觅句心情暖,拥炉笑语欢。好张云汉画,相赏共盘桓。
大家都说:“这首风味自然,结句清丽,也是好的。”因又看巧姐的,只见上面写道:
消寒会即事 贾巧姐
共拥薰笼坐,冬闺集艳时。避寒凭好会,生暖借新词。玉脍金齑列,红灯绿酒宜。偶思龟手药,善用始称奇。
大家都说:“这首也不弱,看起来今儿这题目的诗,总都很好。“李纨道:“依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