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心实切之事,非禅静观察者不能见,不能知;非具火眼金睛者不能明,不能辨。只可自知,不可明言;只可默会,不可作声。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非心而不可解,非心而实难解也。
“去年今日,正明性月之时,忽闻一阵风响,就有悲切之声。”即邵子所云:“月到天心处,风来水面时。一般清意味,料得少人知”也。“祗园基上一个美貌端正之女”,此即世尊传来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即道光所谓“娇如西子离金阙,美似杨妃下玉楼”也。“女子是天竺国公主,因月下观花,被风刮来,老僧锁在空房,恐众僧玷污,诈传妖邪,每日两顿粗饭度命。”“天”者二人,“竺”者,两个。言此悲切之事,从阴阳风月中来。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即色即空,乃度命之物,非一切愚僧所可妄想贪求而得,即《悟真篇》所谓“恍惚之中寻有象,杳冥之内觅真精。有无从此自相入,未见如何想得成”也。
噫!此等来因,似聪明而非聪明,不可以聪明解,若以聪明解,即是玷污圣道,而着于色;似呆怔非呆怔,不可以呆怔求,若以呆怔求,即是装疯说鬼话,而着于空。即佛祖所谓“以色见我,以声音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得见如来”也。盖如来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非色非空,而亦即色即空,系父母未生身以前之道,苟不到夜静亥末子初,而未可知的爹娘不知痛苦之事。何则?积阴之下,地雷震动,天地生物之心,于此始见;父母生身之道,于此始著。知的生身之处,方知的未生身之处。未生身之处,“无名天地之始”也;方生身之处,“有名万物之母”也。“两者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,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”这个门,不着于有象,不落于空亡,须要布金寺长老亲口传来,还要在天竺国广施法力。不得长老之传,则悲切不知;不以法力而施,则真假难辨。“一则救援良善”,上德者以道全其形,无为而了性;“二则昭显神通”,下德者以求延其命,有为而了命。有无一致,不二法门,性命双修,一以贯之。说法说到此处,才是打开心中门户,识得阴阳宗祖,不执心为道,真教外别传之妙道,无言语文字之真解,听之者可以切切在心,而不落于空亡矣。
“老僧回去,唐僧就寝,睡还未久,即听鸡鸣。”总以在阴极生阳处指点学人。诗中“铜壶点点看三漏,银汉明明照九华”。真空不离妙有,妙有不碍真空,非心切实,正在于此。“临行老僧又叮咛:‘悲切之事,在心!在心!’行者道;‘谨领!谨领!”’金丹大道,差之毫厘,失之千里,反复叮咛,使人急须于心中,辨别出个非心切实大事,方可用心以行道,不至执心以为道。“谨领!谨领”者,知之真而见之确,心领神悟,非于语言中求之,即与前曰:“我解得,自此再不作声”者,同一机括。
“师徒们进天竺国,宿于会同馆驿”。此处“会同”大有妙意,前朱紫国“会同”,是言世法不明,过不得朱紫,即与唐王因斩泾龙而游地狱者相同。今天竺国“会同”,是言道法未知,过不得天竺,即与唐僧在长安初领关文,而未动身者相同,所以谓“会同”。唐僧贞观十三年起程,已历过十四年,是共计二十七年,已过至二十八年矣。国王靖宴登基二十八年,以见靖宴即贞观,天竺国即长安城。过天竺国,即是出长安西天取经;未过天竺国,仍是长安局面。虽经过十四载,与贞观十三年时无异,终是虚度岁月,是亦贞观十三年而已,何济于事?此所以谓“会同”也。然犹有“会同”者,贞观十三年为唐僧出身之时,又为唐僧起脚之时,又为天竺施法之时。盖施法而救真除假,方为脚踏实地功夫,脚踏实地工夫仍须在生身受气处求之,此“会同”之中而又“会同”者。故唐僧闻街坊人乱道,看抛绣球,即对行者道:“我先母也是抛打绣球,巧遇姻缘,结了夫妇,此处亦有此等风俗。”
“绣”者,五彩之色,“球”者,太极之象。太极动而生阴阳,阴阳交感而五行备,为生天生地生人之妙道,即生身受气之来因。这个阴阳交感之风俗,自古及今,凡有情之物,无不在此中而来。独是阴阳有先天后天之分,先天阴阳,在未生身以前;后天阴阳,在既生身以后。生身以前者为真,生身以后者为假。愚夫俗子,只知后天阴阳,着于色身而作假夫妻,以生人生物;志士丈夫,惟知先天阴阳,修持法身,而合真夫妻,以生佛生仙。虽其理相同,而圣凡各别,真假迥异,此真假不可不辨者。
“三藏恐有嫌疑,行者道:‘你忘了老僧之言,一则去看彩楼,二则去辨真假。’三藏听说,果与行者同去。”大道以知行为全能,知所以明理,行所以成道。惟知始可以行,惟行方能全知,知之真而行之当,一即是二,二即是一。知行并用,去辨真假,真假可辨矣。故仙翁于此处道:“呀!那知此去,即是渔翁抛下钩和线,从今钓出是非来。”岂不慈悲之至?读者多将此二句错解,以为妖精抛下钩和线,唐僧闯入,钓出是非来。此等解说,大错!大错!唐僧在布金寺,蒙老僧说明悲切之事,早已抛下钩和线矣。行者欲看采楼,去辨真假,是从今钩出是非来也。钓出是非,正以能辨真假,真假即是非,是非一出,真假立辨。如此解去,是非可知,天下同道者不知可辨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