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。还君十万,不食言也。”兴哥道:“去此不远,我当为君谋之。”即相拉下船,随从约有十五六人,一径回到下处。请出主人,唤小郎们搬出行李,将五万两一一交付那汉收去。那汉道:“足下此马无甚用处,一井付我驰去,异日仍以此马还君。”兴哥连忙解辔送他。两人拱手而别,并无他言。
主人与小郎在侧看了,心目俱呆,不知甚么来历。
主人只道是洋里捕鱼客人或是沿海卫所经纪,也都只在那晒鲞的生意上作想。问道:“此君何姓何名?住居何处?”兴哥道:“我也不知。”即便叫小郎们收拾回去。小郎道:“官人此来为何?”兴哥道:“此番生意对本利钱,甚是省力爽快。”小郎也只得随口含糊谢别主人,依着旧路回去。总来不及两月,已到家里。老朝奉问道:“甚么生意回身得快?”且见行李轻松,吃了一惊。兴哥道:“对年对月对本利钱,也是顺利的了。”老朝奉仔细问其下落,并无一字回答。问及小郎,那小郎拿指头指着道:“只去问他,我们一毫不知。”那老朝奉急得心躁,兴哥且自意气扬杨,指着前边该造大厅,指着后边该造大园,不痴不颠,说来的都是迂阔之论。老朝奉揪发乱打,兴哥嘻嘻道:“不要难为了十万贯的财主,且自耐烦到了明年此时,若无本利到家再吵再闹也未迟哩。”老朝奉只索忍气吞声,且自排遣过去。』不觉倏忽已到次年二月初边,老朝奉便要催他起身,兴哥道:“不消早去,只要此月、此日、此夜到那此地便了。”果然俟到边际,兴哥束装前往。先一日已到彼处,暂借僧房歇下。到那晚上,依旧单身坐在钓鳌矶上。黄昏已过,二更悄然,将及三更,那树影里果见一人大踏步走上矶来,叫道:“思兄何在?”兴哥向前相见,把臂道:“真信人也!去年所事如何?”那汉道:“多承恩兄慷慨施助,将这五万银子即在沿海地方分头籴得粮食,接济六郡义师,方无脱巾之变。幸叨天庇,自去年四月起兵,所到之处,犹如破竹。今总计之,闽粤以及浙西已得三十郡县,那海中倭夷岛寇归并百十余处,令海中所称海东天子刘琮即弟也。去年潜身上普陀窥探,亦因营中缺乏粮食,欲向洛迦僧房借些布施,不料大大丛林也就荒凉这个模样。敢问恩兄高姓大名?”兴哥道:“山野鄙人,毫无施展,留此姓名为何?”刘琮道:“一言相许,五万衔恩,尸以祝之,犹难为报。何姓名之见吝也?”兴哥遂将姓名、住居一一道破。不料从旁扈从的人早已闻报,一面将十万金钱差人送至徽州汪宅去矣。兴哥一些不知,这是后话未题。且说刘琮邀了兴哥,搬了行李,到得河口,舣舟相待。不一时间,到了大港,却有数十彩鹢鳞次而集,旗帜央央,就有许多披甲荷戈的,整齐环列。
刘琮扶了兴哥过船,便令发擂鸣金,挂帆理帜,出洋而去。未及五更,大洋中数万艨艟巨舰,桅灯炮火震地惊天,到了大船即唤出许多宫妆姬嫔,匍伏舱板之上,齐称恩主,不减山呼。
兴哥也不自觉,如在云梦之际。一面开筵设席,极尽水陆珍馐;一面列伍排营,曲尽威严阵势。异方音乐,队队争先;海外奇珍,时时奏献。兴哥整整住了十余日,即欲辞归。那刘琮苦苦相留,情难被袂,心知兴哥不能再住,一边备了船只,逐程相送;一边捧出盖世奇宝,举以相赠。兴哥眼也不看,一概固辞。刘琮道:“此非酬报恩兄之物,聊伸万一之敬。今既不受,弟有锦囊三个,异日要紧之际开看便得。此时未可预泄其机也。”兴哥再拜,受之而别。一路归家,也不知刘琮将钱十万早已送到家下,不题老朝奉喜得不了。』且说兴哥依旧潇潇散散而回。老朝奉闻得兴哥回来,举家迎接。一门势利都来道喜。兴哥心已知之,绝不露一毫于颜色。
那些积年伙计俱来备席接风,兴哥也一家不领,每人却送青蚨五万文,以偿日来相与之意。却在后园造起百尺高台,做那观星望气的勾当。耳边厢听得道路传闻,说海东天子占了某州某县,渐渐逼近徽州,人头上荒荒乱乱,俱作逃窜之计。兴哥道:“此时事势已急。”开一锦囊看时,如此如此。彼时隋朝既灭,唐主登基。兴哥即便具了一道章疏投在节度使李冕衙门,求其代为申奏。自认团练义兵三千,不费朝廷一文一粒,保障一方,直待平定之后方受朝廷封赏。李节度正在求贤枯渴之际,得此一疏,即便转奏,奉了唐皇新旨,暂授南路总管之职,听其便宜行事。兴哥整师振旅,即使起行,驻师温、睦之间。那些倭夷岛寇不奉正朔,听得义师初集,即便整兵秣马,一拥前来,把那兴哥全营密密层层围得铁桶相似。正在危急,再拆一个锦囊看时,他便营中立起十丈高竿一面黄旗,上书“海东十三路水陆全师都总管汪”。外边这些岛夷看见旗号,许多头领即便把旗从左一招,兵分四路,左右前后屯扎住了。不多时西南角上一队兵马约有百十余人,牵着白马一匹,飞星相似,直奔前来。一人口称“奉海东天子命令,特送白马奉还恩主汪老爷的”。营中接应报去,即令先锋出来接了来书,验看明白,果是当初之马。此马浑身雪白,背上前后却有黑斑二十四点,唤名葡萄雪,乃是一匹龙马。始初当在铺中,兴哥原是爱上他的,却叫不出他的名色。自从刘琮借去,一到海滨如鱼得水,刘琮骑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