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,到处成功。海东一带地方都认得一条白龙现世,不但人人畏惧,就是万马见了亦个个攒蹄委鼠,无不慑服他的。
兴哥骑了此马,那沿海地方都认做刘老爷领兵到来,处处摆围迎接,俱应殷懃,不烦一矢,俱已贴然归顺。始初止得义兵三千,不及一载已就招徕有五万之众。俱是刘琮有令在先,要让漳南十镇报他做个绝世奇功。不料第三年间,天时亢旱,师次建南,米价腾涌,至六两一担。人民汹汹,军士嗷嗷,朝暮将有不测之变。兴哥心急,又将一个锦囊拆看,却也正为此着。
即传令沿海烽台俱将白带号旗挂起。海上哨探小卒不日报知刘琮,即便传令速备粮米五百万石,沿海前来接济。军民欢声振地,一路太平。兵马已抵漳南大镇,建牙开府,大布雄威。节度藩镇屡屡奏有奇功,不时颁有钦赏,官爵加封至吴国公,衮衣玉带,赐尚方剑,便宜行事,不啻天子行为。正在热闹之际,一日刘琮连宗千号,直进南海小洋,要与吴国公相会。吴国公开营列队,倍加整肃威严,一如前日刘琮相见故事。酒至三巡,刘琮即问:“恩兄自前岁出山,闻得尚未娶有尊嫂。若不相弃,舍妹年已及笄,情愿送来,以备箕帚。”吴国公见说,逊谢不敢。刘琮决意再三,吴国公道:“婚姻大事,在家入告父母,身在海外当奏明朝廷方敢应允。但弟又有一说,既与吾兄结为姻亲,方今圣天子正位之初,四海闻风向化。吾兄与其寄身海外,孰若归奉王朔?在内不失纯臣之节,在外不损薄海之威。
朝廷不疑,海邦安枕,此亦立身扬名之大节也。”刘琮连声允诺。即日齐集两边营内头目,设备太牢大礼,歃血盟心,一面賫修降表,一面保奏投诚。此时正是大唐武德四年,天子御览奏章,龙颜大喜,特旨差内翰官一员沿海宣扬德化,大颁钦赏,进爵封为越王,赐名汪华,命钦天监择日完姻。刘氏封为安海郡君,金书铁券世袭王爵,追封五世。刘琮赐爵为平海王,永镇海东。汪刘两家世世婚姻不绝,直终唐代,克尽臣节,以为千秋美谈。』众人道:『今日这位朋友说这故事,更比寻常好听。不意豆棚之下却又添了一位谈今说古、有意思的人也。』
那人道:『在下幼年不曾读书,也是道听途说。远年故事,其间朝代、官衔、地名、称呼,不过随口揪着,只要一时大家耳朵里轰轰的好听,若比那寻了几个难字、一一盘驳乡馆先生,明日便不敢来奉教了。』众人道:『太谦,太谦!尊兄口比悬河,言同勒石,胸中必多异闻异见,正要拱听。』各各称谢而去。
总评读此一则者,不可将愚鲁、伶俐错会意了,就把汪兴哥看作两截人。其所以呆痴哑巴,万金散尽,正其所以保五州、封越国根基作用也。天下奇材大侠,胸彻万有,心中具不可窥测之思,观人出寻常百倍之眼。一言一动,色色不欲犹人,况区区守钱之虏、卖菜之佣,锱铢讨好,尤其所鄙薄而诽笑之也久矣。如隋末兵乱,世事可知,不能为唐太宗,则为钱武肃。
若虬髯海外,又是一着妙棋,彼固不屑为北面事人之辈者也。
处此乱世,倘不克藏身,露出奇材大侠,非惟无可见长,抑且招祸。即五代歙人汪台符,博学能文章。
徐知诰出镇建业,台符上书陈利病,知诰奇之,宋齐丘嫉其纔,遣人诱台符痛饮,推石城蚵皮矶下而死。此不能呆痴哑巴之验也。篇中摹写兴哥举动,极豪兴、极快心之事,俱庸俗人所为懮愁叹息焉者。孰知汪君等算然,掀天揭地,已如龜卜而烛照之矣。锦囊一段波澜,固是著书人宽展机法耳。此则该演一部传奇,以开世人盲眼,当拭目俟之。
第四则 藩伯子破产兴家
『陶渊明诗云: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希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”不论甚么豆子,但要种他,须先开垦一块熟地,好好将种子下在里边。他得了地气,自然发生茂盛。望他成熟,也须日日清晨起来,把他根边野草芟除净尽,在地下不占他的肥力,天上不遮他的雨露,那豆自然有收成结果。譬如人生在襁褓中,要个正气的父母教训,没有什么忤逆不孝的样子参杂他;稍长时,又要个正气的弟兄扶持,也没有什么奸盗诈伪的引诱他,自然日渐只往那正路上做去。小时如此,大来必能成家立业,显亲扬名,一代如此,后来子孙必然悠久蕃盛,没有起倒番覆,世世代代就称为积善之家了。再没有小时放辟邪侈,后来有收成结果的,也没有祖宗行势作恶,子孙得长远受用的。
古语云:“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。”分明见天地间阴阳造化俱有本根,积得一分阴鲰纔得一分享用,人若不说明白,那个晓得这个道理?今日大家闲聚在豆棚之下,也就不可把种豆的事等闲看过。』内中一人上前拱手道:『昨者尊兄说来的大有意思,今又说起,这般论头也就不同了,请竟其说。』这位朋友反又谦让一回,说道:『今日在下不说古的,倒说一回现在的,说过了也好等列位就近访问,始知小弟之言不似那苏东坡“姑妄言之、姑妄听之”一类话也。且将几句名公现成格言说在前边当个话柄,众位听来也有个头绪。你道那格言是何人的?乃是宋朝一位宰相姓司马,名光,封为温国公,人俱称他做司马温公。曾有几句垂训说道:“积金以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