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姜之性,也不敢发出来。” 说着尤氏、悦来都笑起来了。尤氏又道:“你这句‘饶他合向菊花前’可谓景出于情,颇有韵致。‘ 讶嗔怪物何其陋’ 一句,淡而有味,运古无痕,足徵老手笔杖。”玉坛道:“‘合向菊花前’一句,淡而有味,是从‘ 直超莼菜上’ 句中化出来的,不好算我的本领。平心而论,自然婶娘是超首,这种题目而能空中扑题,更能得势,非老作家不能。中联那‘ 直超莼菜’ 之句,意高句老,果是冰雪之姿。至收句‘ 座中俱有东坡致’,带着多少感慨悲歌,悠然而妙极了。当年昭容、班姬诸才,亦不过如此。” 尤氏道:“ 不过分逝奖誉我了。我们再吃几杯吃饭罢。” 于是三人重顿精神,复又剪烛看花,持杯射覆,直至二更时方才收令吃饭,大皆帮着收什了筵席。然后烧汤净身,焚香烹茗,又说笑了一回。尤氏道:“时光不早了,玉坛去睡的了。”〔玉〕 坛道:“婶娘教我到那里去睡,这话有些不解吓?今晚自然要服侍婶娘睡的了。”尤氏道:“我不要你服侍,你去服侍悦来便了。” 悦来道:“既蒙奶奶许订同心,命我为侧室。侧室者,备妾之谓也。备妾者,以备不需之谓也。虽无约法三章,自有尊卑先后之分,这是奶奶无从推诿的。” 玉坛道:“ 妹妹说的是。”就要脱衣睡到尤氏床上去。悦来道:“ 这倒不能给你去睡,先要服侍奶奶上了床,才许你上床呢。” 玉坛笑道:“ 又要费你心来挑饬。”尤氏道:“这件事本来是你们赶出来的事,如今倒做在我身上来了。你们两个鬼活猴,可恶之至。” 悦来道:“今晚奶奶就将四爷当一个丫头,教他服侍服侍也是应该的。我此刻脚痛得狠,要紧睡了。” 一面说一面去闩上了房门,转到自己房中去了。这里玉坛照从前服事一一如法,然后两人睡下,放放心心,你抱着我腰,我钩着你颈,如鱼得水,似漆投胶。自然一个将凸字镶进凹字中去,一个将凹字就套到凸字上来,虚乎其背,同有推就之权,侧于其身,共得动摇之势,动静得于机,往来报以礼,雏凤深藏于丹穴,狂莺戏摘其朱樱,颠颠倒倒,霎时间风狂雨骤,闭眼咬牙,气吁吁一泄如注,热腾腾叠股而眠。到了天明时,芙蓉帐里复动干戈,战有一个时辰,两败俱伤;一个头破而淌脑,一个泣啼而流涟。精神怠惫,睡到巳时,方才升帐。悦来一早起来,默默儿先将里外事情一齐料理安排停妥了。到了午后,尤氏催玉坛带了银子到银号里去报了捐,上了税不题。
且说史堂的小老婆施氏,自史堂起身之后,一切家事店务,处处留心经理,事事精明。究系小户贫家之女,处事未免过于克,上上下下,俱不很服他。且有些轻狂之气,间时睡在躺椅上,押令素香、蔡妈两人轮流跪在膝前,替他捶腿擦脚。虽因报仇之故,未免太无骨肉之情。一日,蔡妈母女私买了巴豆和在饭内,与施氏吃了,几乎痢死。病痊之后,施氏心中猜疑,走到蔡妈房中,搜出余剩巴豆几粒,便将他母女两人捆在庭柱上拷问。正在那里打时,忽有一个山西人来,姓张,名 荣 光,系 史 堂 的 同 堂 侄 子,向 与 怀 宁 县 包(孙)制冈包( 孙) 公至交,特来投奔包( 孙) 公。荣光素知史堂在安庆开张洋货店,所以一到安庆,先到史堂店中来。因向来不曾过面,所以一到店中,先将自己的籍贯、姓名,以及未曾会面的情节一一说出。店中有一伙计,姓施,名不良,系施氏的出服哥子,素恨施氏无亲族之情。心疑此人也是一个拐子,借此要给些挡儿与施氏,便向荣光道:“我们都是令叔的伙计,现在令叔往金陵未回,他有家眷在此,你进去见就是了。” 说毕不良因别事往里走,荣光疑是领他进去的,也就走进去了。一到上房,认错施氏是婶娘,便跪下去磕了三个头起来。施氏正在生气之时,一见此人酷似蔡妈的兄弟蔡似荣者,暗想道:“他跪到这里来要替我认亲戚么,还是来要替这娼妇说情么?” 便骂道:“ 你跪到这里来做什么?那个与你是亲,那个与你是眷?那个与你往来,那个要你磕?快快滚出去!” 荣光听得这样话一气欲绝,一声 不 答,掉 转 身 来,扭 头 便 往 怀 宁 县 去,见 了 包(孙)公,便将此事一一告诉出来。包( 孙) 公道:“ 天下那里有这样人,祖宗骨肉都没有的么?我替你出气。” 便道:“现在他私开洋货铺,藉着不挂招牌,不题店号,就不来纳税课,我心上原要罚他一个大功德呢。”
这里包( 孙) 公正陪着荣光接风饮酒,那边史堂亦已到店。施氏就将蔡妈母女买巴豆药主的事情,一一告诉了史堂。史堂道:“这还了得,不办他们,将来还有别事闹出来的。”即命夏旺往代书家,做了一张呈词,又附一张清供,连蔡妈、猾计、素香一齐解到怀宁县衙门。包( 孙) 公一见呈词,立刻传班坐堂讯问,验出蔡妈、素香遍身重伤,便指着夏旺骂道:“ 你的主子也曾做过官来,竟不知朝廷法度?将药主未死的重报来,自己不到案,用清知数,成何体制,况既要报官治罪,何得先事私刑?现在案情虚实未定,被告的人先受了私刑重伤,不能听讯,本县何从鞫究?你不揣案情轻重,胆敢混为知数,先打你三十板。” 随制了六枝签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