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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6-醒世姻缘传-清-西周生-第140页

他的地基。县官接了呈子,问说:“后面跪的诸生是做甚的?”他说:“都是门徒,为公愤故来相伴生员的。”县官说:“若有理的事,‘一夔足矣’,何庸公愤?”回去出了票,齐人听审。
侯小槐也递了诉状,说他的房子住了两世,汪秀才是新买的,只问他的卖主果然墙是谁的。县官问说:“汪生员买的时候,这所在是屋是墙?”侯小槐说:“从来是墙,汪生员买到手里,才起上了屋。”县官说道:“侯小槐,你把他的房基画出我看。”侯小槐在那地上用手画道:“他那房子原是一座北房,一座南房,一座西房;如今他方盖上了一座披厦,这后墙是小人自己的界墙。”
汪为露说:“这墙是生员的墙,后还有一步的地基,文书明白。他欺生员新到,故此丧了良心图赖。”县公笑道:“你把这墙拆了坐地东边一步去,盖一座深大的东房,做了四合的爻象,委实也好;这也怪不得你起这个念头,我也该作成你这件好事;只是这侯小槐不肯依。”汪为露说:“若是尊师断了,他怎敢不依?”县官道:“你这个也说得是。”指着自己的心道:“可奈他又不依!你那些徒弟今在那里?”汪为露说:“都在外面,一个也不少。”县官说:“怎么都不进来抱公愤?”汪为露说:“因遵宗师的法度,不敢进来。待生员出去叫他们去。”县官说:“也不消去叫。”拿起笔来,在那审单上面写道:
审得生员汪为露三年前买屋一所,与侯小槐为邻。汪有北屋南屋西
屋,而独东无东房。以东房之地隘也,私将侯小槐之西壁以为后墙,上
盖东厦三间,以成四合之象。见侯小槐日久不言,先发箝制,不特认墙
为己物,且诬墙东尚有余地。果尔,汪生未住之先,不知已经几人几世,
留此缺陷以待亡赖生之妄求哉?妇人孺子,谁其信之?无行劣生,法应
申黜,姑行学责二十五板,押将厦屋拆去,原墙退还侯小槐收领。再若
不悛,岁考开送劣简。余俱免供。
县官写完,说道:“我已判断了。我读你听。”汪为露方才垂首丧气,禀道:“既蒙宗师明断,生员也不敢再言。只求叫他依旧借墙,免拆这厦屋罢。”县官说:“借墙与你盖屋,原是为情;你今呈告到官,这情字讲不得,全要论法了。况你这样歪人,谁还敢再与你缠帐?我劝你快快的拆了那房,把墙退与他去。若抗断不服,目下岁考的行简,一个也就是你!我明白开送,不是瞒人。饶你罚米罢!出去!”叫原差押到学里戒饬过,拆完了房,取了侯小槐的领状同来回话。出到大门外边,汪为露还撺拳拢袖要打那侯小槐,又嗔那些徒弟不帮了他出力。差人说道:“他上边又没有拿话丁你,是大爷自己断的,你打他则甚?我是好话,相公,你莫要后悔!”
那徒弟里边都七嘴八舌发作那个侯小槐。独有一个宗昭,字光伯,也是个名士,只问说:“县公怎样断了?”差人拿出那审单来看。宗光伯看了点头说:“有理的事慢讲,不必动粗。”都同了汪为露到了学里。
学师升了明伦堂,看了县公的亲笔审语,叫门子抬过凳来,要照数的戒饬。这却得了那徒弟们的大力,再三央恳。那学官方才准了免责,说道:“你却要出一两谢礼与那县里的公差,好央他去回话。”公差说道:“这个却不敢受,只说是师爷看了众位相公的情面,不曾戒饬就是了。”学师道:“瞒上不瞒下的,你何苦来?等他不谢你一两银,凭你怎么回话,我也不好怪你了。”出到外面,汪为露一个钱也不肯与那差人,只看那些徒弟。那些徒弟又众目只看那先生。内中有一个金亮公说道:“我们见在的十二个人,每人拿出一钱来,把一两谢原差,把二钱与学里门子。我有银在此,出了去,你们攒了还我。”汪为露道:“劳动陪也罢了,怎好又叫你们出银?”虚谦了一谦,看着金亮公秤出一两二钱银子,打点了差人门子开去。
差人又押了去交墙,汪为露撒赖道:“这要叫我拆房,我只是合他对命,把毛汆的罄净,啃了鼻子抠眼!我就自家照不过你,我还有许多徒弟,断不输与这光棍奴才!”又是宗光伯悄悄的说道:“先生既是还问他借墙,合他好说,这失口骂他,他岂没个火星?这事就难讲了。”他听了宗光伯的话方不做声。各人且回家去。
侯小槐因受了他一肚酽气,气出一场病来,卧床不起。差人又催他拆房,侯小槐又病的不省人事。汪为露揉了头,脱了光脊梁,躺在侯小槐门前的臭泥沟内,浑身上下,头发胡须,眼耳鼻舌,都是粪泥染透,口里辱骂那侯小槐。后来必定不肯拆房。他平日假妆了老成,把那眼睛瞅了鼻子,口里说着蛮不蛮、侉不侉的官话,做作那道学的狨腔。自从这一遭丢德,被人窥见了肺肝。
谁知他还有一件的隐恶:每到了定更以后,悄悄的走到那住邻街屋的小姓人家,听人家梆声。一日,听到一个屠户人家两口子正在那里行房。他听得高兴,不觉的咳嗽了一声。屠户穿了衣裳,开出门来,他已跑得老远,赶他不上,罢了。谁知他第二日又去听他,那屠子却不曾云雨,觉得外面有人响动,道是又有人听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