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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0-野叟曝言-清-佚名-第109页

兄长一言而定,终身就不可更变,嫁鸡随鸡,嫁犬随犬,那里好论才貌?就是丈夫下流不肖,也只可怨命,不可怨及父母兄长!那些文词小说上,动不动爱着才高,怜着貌美,就私下把终身相订。那父母所许的丑陋丈夫,就视之如仇,投河落井,要去跟那有才有貌的人。我常时看了那种不通的邪书,就要生气!”璇姑道:“父母兄长,固无可怨;但怨命也不安分,只该苦口劝谏,诚心感动,改得一分,便尽得自己一分道理;不可诿之于命,况可有怨心乎?”石氏连连点首道:“姑娘竟是女中圣贤,讲得如此透顶!但你说尚是闺女,毕竟何故?”璇姑道:“文相公因未奉母命,迟待将来。”石氏啧啧称羡,因道:“昨日晚间,张妈靠边呆立,我尚不甚在意;拿皮刀时,听那话头,就满肚疑心。今日公子突如其来,又吩咐家人堵住门口,买嘱李四嫂帮同引诱,然后恍然知道,他夫妻二人已受公子贿赂,要谋你为妾了!我们孤身两个女子,无从逃避;只有牢守此心,以死自誓,再无别法了!”璇姑道:“嫂嫂之见,正与奴合。我们如今也不必作楚囚之泣,也不必作杞人之忧,也不必与张嫂夫妻计论。倒安心息意,静以待之。他早发动一日,就是我命该早尽一日;迟发动一日,就是我命该迟一日!或者天可怜见,哥哥一旦忽然回来,就可高飞远举,保全身命,交还文相公耳!”
两人打定主意,竟像毫没事的人,在张老实夫妻跟前,并不发一言半语。老实夫妻自己虚心,不敢先来兜搭。公子恐事不妥,屡次着人问信,总没动静。心里又喜欢起来,暗想:人非木石,岂能无情?他一个羞怯女儿,在众人之前,怎好与我调情弄意?此时不发,心许可知;晚间之行,必然无虑!复到丹室中见过道士,在吕翁像前暗暗通陈,求了一签,诗云:
前定夫妻共小星,当年足下系红绳。劝君莫作等闲看,苦尽甘来是贵人!
公子看完,暗暗详解道:“前两句竟明说是我的小星,月下老人已注定在那里的了;后二句言此女将来大贵,教我好生看待他;苦尽甘来,是说他生于贫贱之家,历尽困苦,忽然遇我,就一朝发迹起来;这不一句一字都有着落的吗?”又见旁注“大吉”二字,后面解道“万事俱成,婚姻尤利”八字,不觉心窝中奇痒起来,连磕了几个头,收拾过了签筒,忙走到密室中,去调气数息,内视反观,用那长养精神的工夫,专待夜来。施展坐功一会,忽听外面一片声找寻公子,直待家人寻到,问其缘故,方知是靳太监的侄儿靳仁领着一个道士来拜,说有要事奉闻。公子只得接出厅来,见上首坐首道士,头戴纶巾,身披鹤氅;下首便是靳仁,阶下立着五六个从人。公子趋步上前施礼。茶罢,靳仁开口道:“此位仙长,姓魏,法号少阳,隐居西岳,方外俱称华山真人,精通道德、南华诸经,熟于奇门遁甲。一路望气而来,因知吾兄好道,渴欲识荆;兼慕聂师之名,故尔晋谒。”公子因向少阳道:“鄙生渴慕玄门,无从蠡测;不知真人紫气西来,失于只谒,岂敢反辱先施?老师仙容华华,九转已成;鄙生俗状蚩蚩,寸心如梦;将来还要皈命赤松,不知肯容滥厕门墙否耳?”魏道手摇羽扇,缓启朱唇,说道:“久仰天才,名如雷贯;今看玉貌,气若鸿轩;飘然出世之姿,炯矣凌云之概;欲求公子之匹,其在张留侯、李药师之间乎?贫道得邀青睐,便属前缘;公子谬拟赤松,殊为言重!只是面上气色,明晦兼呈,吉凶交动;喜事固眼前即见,哀声亦接踵而来;公子须谨防之!”公子着惊道:“这喜事或者有之;至于哀声,却从何而起?请示其详!”少阳便转口道:“哀声亦不过婢仆中疾病逃亡之事,且有喜事一冲,自可逢凶化吉。贫道向慕聂师之名,未得谋面,伏望先容。”公子见说婢仆之事且有化解,遂不放在心上,单把聂真人请了出来。
这道人名叫聂静,有四十多岁,专精采战之术,公子拜他为师。家中姐儿除春红之外,都送去与他做过鼎器。聂静之上,还有一个聂元、一个宦焘。聂元本不姓聂,因他幼年颇有丰姿,被这聂静刮上,就改姓从聂,认做嫡亲叔侄。那宦焘专于炼丹,与聂静系师兄师弟,公子呼为师叔。三人与靳仁亦是旧交。因公子专好神仙,靳仁尤奉天竺,故此三人常住在丹房内,受着公子成年的供养。这三人之外,另有一个道士,名叫陶真,却专做静功,与三人不甚投合,公子也不甚亲信他;因重其名,以礼请来,别在一房住宿,却也是一般供养。当下聂静出来,他与少阳是同道中闻名相思之人,有许多相见恨晚之意。这里公子方与靳仁叙述寒温,靳仁向公子耳边说了几句,公子连连致谢。须臾,摆出夜膳,四面坐定,讲了些西岳的景致,说了些方岳的技术,公子因有事在心,不敢兜搭。魏道士见主人之意甚怠,胡乱用了几杯,就起身告辞。靳仁见公子不留,就同辞了出去,公子送出大门。聂道辞别过去,忙叫家僮,去讨了张老实的信息,安心等候。那张老实果然托故外出,至夜不归;张妈必要石氏相伴,石氏抵死不肯。转是璇姑道:“不妨,我主意已定,迟早总是一般;嫂嫂就同在这边,亦不济事!倘若必不肯去,他叫几个家人,把你我一齐捉去,更是利害!不知任这恶奴自来,见我这般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