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问了年庚。吴公子小郑玉卿一岁。就分左右向佛前拈香八拜,又和月江也拜了。
大家起来,进了方丈,上的望江楼。小沙弥点上蜡烛,又是新茶,摆上素餐,满桌都是异品,十分有味。茶罢才是酒来,月江取出些糟姜豆腐、十香水菜下酒之物,件件稀希。吴公子要与玉卿对棋,月江取出一付云南棋子、花梨木棋盘来,灯下对赌。公子说一个子一两,就是明日的东道:现帐算还再吃酒一大杯。玉卿棋原不高,输了四子,吴公子让了。先又对下一盘,却是公子输了十一子,准了四子,还欠七子,又该是公子的东道。即忙斟上该七大杯酒,公子一饮而尽,只斟上两杯,烦玉卿月江赐陪,十分豪爽。这时约有二更天气,江中烟雾不明,等了许久,全不见后生和二女子到。吴公子焦燥,骂这些人无用。月江道:“只怕不晓得这里,又错走到山顶上,倒绕了许多路,少不得还走到这里来。”忙叫沙弥取个灯笼儿去接接去。一个沙弥取了灯笼,细纸糊着,上写“月江”二字,飞也似去了。这里又斟了一大杯,送在郑玉卿面前,要他行令。取了一个龙泉窖豆青骰盆来,摆上六个红绿象牙骰子,玉卿取在手里,只管滚骰,却不记得个好令。叫吴公子行令,又决不肯。让了一会,月江道:“我有一个好令,是双生赶茶船会苏卿的故事,用四个骰子。那苏卿是个美人,算一个红四双;生是个才子,算一个六点。两人对掷,有了四六,便算赶上了,凑成多少点数。如没有红六,也是一杯;有了赶不上点数,也是输。只要赶上了数才罢了。”玉卿和吴公子对掷,吴公子掷了一个四一个六,又有一对五,共算二十点。玉卿连掷了三色,先有四,没有六,罚一杯。又一掷有六四没,又罚一杯。第三掷有了四六,却是一个二,一个三,止凑成十五点,比吴公子少了五点,算赶不上,连输了五杯。又掷了一回,到底赶不上,吃了十余杯。天有三鼓,那后生全不见到,吴公子大怒,发燥道:“这些奴才们,船上不知干的甚么勾当,待小弟自己下山去叫他。”忙呼沙弥又点一个灯笼。苦留不住,下山去了。
公子去后,月江与玉卿对掷,到底赶不上,月江也输了几杯。天将三鼓,烛换了三枝,只闻江口南风大作,那江湖之声,振得山下石根如战鼓相似。月落江心,满天黑雾,玉卿凭楼一望夜深,又不能回船,如何是好。月江便道:“这
山有两条路,一路通到山后,一路直到寺前,多是去的人不知路迳。如何小沙弥你也不回来,待我下楼去,再使一人点着亮子接他。”说毕月江也下楼去了。只落得玉卿一人,孤孤在楼上乘醉而卧。
忽然一阵异香飘来,却是樱桃来,唤起玉卿道:“俺姐姐来了。”玉卿醉眼朦胧,只见银瓶走到面前,把玉卿拍了一把道:“冤家你闪得我好苦也!指望我和你同生同死,背井离乡,一路南来。谁想你被苗员外赚哄,把他的贼船换了我去,又要谋害你的性命。我今在上帝告了冤状,把他问成凌迟处死。我还了你的欠债,托生男子去了。今日赶来送你过江,快快走过江去,不久金兵到了,我的冤家,你有家谁奔,谁是你的亲人?”说毕抱头而哭,推了一把,玉卿醒来,才知是梦。看见桌上烛已将残,听见隔岸鸡声报晓,忙叫方丈里沙弥,通没一人答应,只落得一枝好箫。
玉卿下楼来,只见旁一小门关着不开。天已将明,玉卿叫了半日,有一老僧出来问道:“那里的香客?起的好早。”玉卿把月江请他上楼饮酒,同吴公子下船去接美人的话说了一遍。老僧全然不省,只道:“这个楼是接待官客的去处,先一日有个僧人定下请客,给了五钱银子,我们不知甚么人,只听见楼上吃酒,我们不管这些闲事。”说毕关上门去了。玉卿好生疑惑,只得从旧路而回。江上大雾,又不知船上董玉娇和樱桃这一夜如何盼我,那晓得我和朋友在楼上耍了一夜。或者美人公子和月江都在他船上,见天明了不肯上金山来。今日他说的七两银子东道,少不得还乐这一日,再过江去访他,定然有些妙处。一面想着,一面走下山来。走到山门前,那里有只船影儿,吓了一惊,疾忙走过江口上岸的去处,自己的船也没了。那江上风浪大起,黑雾迷迷漫漫,石势横空,飞涛卷雪,郑玉卿独立岸边,好一似:
风飘断絮,水泛浮萍。孤另另丧偶的鸳鸯,冷清清失群的孤雁。金屋屏空,往事一朝成幻梦;玉箫声断,不知何处觅秦楼。烟花化作空花,欲海总成苦海。锦簇花攒,说巧嘴的朱门荡子;酒阑人散,吃蒙药的白面憨哥。翻巧弄拙,依旧赤手空拳。财散人离,只为负心忘义。水里得来水里去,被人欺处为欺人。
看官听说,只因人心机巧弄滑,百般要贪人的便宜,到底才弄巧成拙,如赌博一样,偏是善赌的到头来输个精光,没有一个成其家事。如使荡子骗了妻财,强盗造起家业来,又讲甚么天理,说什么报应?只因这李瓶儿欠下花子虚前世宿债,托生了银瓶拐带家财,与郑玉卿勾消这本旧帐,完那些情缘罢了,岂有郑玉卿一个淫浪子弟,到处他就骗了美色横财的理。因他认真是个花花太岁,见人家财色,就恨不得弄到手里,因此把自己的本钱反被别人弄去,岂不是现前报应。原来苗青换船时,就把自己惯走水的贼船换上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