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发赵太医去了,因向乔大户说:「此人原来不知甚么。」何老人道:「老拙适纔不敢说。此人东门外有名的赵捣鬼,专一在街上卖杖摇铃,哄过往之人。他那里晓的甚脉息病源?」因说:「老夫人此疾,老拙到家撮两贴药来,遇缘看服毕,经水少减,胸口稍开,就好用药。只怕下边不止,饮食再不进,就难为矣!」说毕起身。西门庆这里封白金一两,使玳安拏盒儿讨将药,晚夕与李瓶儿吃了。并不见其分毫动静。吴月娘道:「你也省可里与他药吃。他饮食先阻住了,肚腹中有甚么儿?只顾拿药陶碌他。前者那吴神仙算他二十七岁有血光之灾,今年都不整廿七岁了?你还使人寻这吴神仙去,教替他打算算,这禄马数上,看如何?只怕犯着甚么星辰,替他禳保禳保。」西门庆这里旋差人拏帖儿往周守备府里问去。那里说:「吴神仙云游之人,来去不定。但来,只在城南土地庙下。今岁从四月里往武当山去了。要打数算命,真武庙外有个黄先生,打的好数。一数只要三钱银子,不上人家门去。一生别后事,都如眼见。」西门庆随即使陈经济拏三钱银子,径到北边真武庙门首抄寻。有黄先生家门上,贴着「抄算先天易数,每命卦金三星。」陈经济向前作揖,奉上卦金,说道:「有一命,烦先生推算。」说与他八字,女命,年二七岁,正月十五日午时。这黄先生把算子一打,就说:「这女命辛未年,庚寅月,辛卯日,壬午时,理取印绶之格,借四岁行运。四岁已未,十四岁戊午,廿四岁丁巳,三十四岁丙辰。今年流年丁酉,此肩用事,岁伤日干,计都星照命,又犯丧门五鬼,灾杀作抄。夫计都者,乃阴晦之星也。其像犹如乱丝而无头,变异无常。人运逢之,多主暗昧之事,引惹疾病。主正、二、三、七、九月病灾,有损暗伤财物,小口凶殃。小人所算,口舌是非,主失财物。若是阴人,大为不利。」断云:
「计都流年临照, 命逢陆地行舟, 必然家主皱眉头。
静里踌躇无奈, 闲中悲恸无休, 女人犯此问根由。
必似乱丝不久, 切记胎前产后。」
其数曰:
「莫道成家在晚时, 止缘父母早先离,
芳姿娇媚年来美, 百计俱全更有思;
傅扬伉俪当龙至, 荣合屠羊看虎威,
可怜情熟恩情失, 命入鸡宫叶落里。」
抄毕数,封付与经济拏来家。西门庆和应伯爵、温秀才坐的,见经济抄了数来,拏到后边,解说与月娘听,命中多凶少吉。西门庆不听便罢,听了眉头搭上三黄锁,腹内包藏万斛愁。正是:
「高贵青春遭大丧, 伶俐醒然却受贫,
年月日时该定载, 算来由命不由人。」
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
第六十二回 潘道士解禳祭灯法 西门庆大哭李瓶儿
「行藏虚实自家知, 祸福因由更问谁,
善恶到头终有报, 只争来早与来迟;
闲中点检平生事, 静里思量日所为,
常把一心行正道, 自然天理不相亏。」
话说西门庆见李瓶儿服药百般医治无效,求神、问卜、发课,皆有凶无吉,无法可处。初时李瓶儿还〈门乍〉〈门争〉着梳头洗脸,还自己下炕来坐净桶。次后渐渐饮食减少,形容消瘦,下边流之不止。那消几时,把个花朵朵人儿,瘦弱的不好看,也不着的炕了,只在裀褥上铺垫草布,恐怕人进来嫌秽恶,教丫头烧着下些香在房中。西门庆见他胳膊儿瘦的银条儿相似,守着在房内哭泣。衙门中隔日去走一走。李瓶儿便道:「我的哥,你还往衙门中去,只怕误了你公事。我不妨事,只吃下边流的亏。若得止住不流了,再把口里放开,吃下些饮食儿就好了。你男子汉,常绊住你在房中守着甚么?」西庆哭道:「我的姐姐,我见你不好,心中舍不的你。」李瓶儿道:「好傻子!只不死,将来你拦的住那些?」又道:「我要对你说,也没与你说。我不知怎的,但没人在房里,心中只害怕。恰似影影绰绰,有人在我跟前一般。夜里要便梦见他,恰似好时的拏刀弄扙,和我厮嚷;孩子也在他怀里,我去夺,反被他推我一交。说他那里又买了房子,来缠了好几遍,只叫我去。只不好对你说。」西门庆听了说道:「人死如灯灭。这几年知道他往那里去了?此是你病的久了,下边流的你这神虚气弱了。那里有甚么邪魔魍魉,家亲外祟?我明日往吴道官庙里讨两道符来,贴在这房门上,看有邪祟没有!」说话中间,走到前边,即差玳安骑头口往玉皇庙讨符去。走到路上,迎见应伯爵和谢希大,下头口,因问:「你爹在家里?」玳安道:「爹在家里。」又问:「你往那里去?」玳安道:「小的往玉皇庙讨符去。」伯爵与谢希大到西门庆家,因说道:「谢子纯听见嫂子不好,諕了一跳,敬来问安。」西门庆道:「这两日较好些。告诉身上瘦的,通不相模样了。丢的我上不上,下不下,都怎生样的!孩子死了,随他罢了,成夜只是哭,生生忧虑出病儿来了。劝着又不依你,教我有甚法儿处!」伯爵道:「哥,你又使玳安往庙里做甚么去?」西门庆悉把李瓶儿房中无人害怕之事,告诉一遍:「只恐有邪祟,教小厮问吴道官那里讨两道符来,贴在房中,镇压镇压。」谢希大道:「哥,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