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你们不怕生死,还敢自投罗网,何其愚也!”【伤弓之鸟,还不乘翼飞去,倘不容分辩,岂非自送其死乎。】复高声曰:“何其横也!【其教邪,其人故横。】有甚么话说,分辩上来!”
一人答道:“谓我为邪,何以见为邪?不问确实,妄行处斩,是何道理?”
问道:“谓尔为邪,尔何以为不邪?你自辩哪。”
答道:“邪者三教之外另立门户。我们本圣贤之大道,【有一邪门名曰圣贤道,即此是也。】修先天之圆明,炼气固精,凝虚化神,肉身不朽,道身常存。虽有秘密,亦非从无知而知,确乎其传,坚乎其志,外务不能夺,邪说不能侵,时时不离,刻刻在念。正所谓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也。【说来本圣贤道一段,似正非正,苟非大智,几难折断。那知非从无知而知,便自露假相。孔子曰:“我非生而知之者,无论贤愚,何一不从穷理尽性做起,虽曰良知天所予,情识一开,便迷虚灵,必须能明明德以期了达耳。”彼误传圣道者仅以知觉运动。向肉身做工夫,是修假不修真也,即圣操如顽石,其如用之不正何。夫圣贤之大道,孝弟而已矣。不存孝弟,便非圣道。人事尚不知,况问知天乎。况问知修先天乎。夫修先天者,道教以存心为主,释教以明心为归,其所以心存不放,心明不蔽者亦不能外孝弟而他求,彼所修者,只后天一色身耳,动云金丹大道,不离身有三宝,凝结成丹,不知炼丹与念佛,同一心法也。以孝弟忠信先筑大本之基,以礼义廉耻动察细行之功,聚精会神,温养纯熟,邪气消而丹自生,正气凝而丹自结。炼成赤火一团,宝珠一个,丹心贯日,上下圆明,方能复其先天,照破三千大千世界。彼所用炼功,常存偏心,将阴邪一块,认为灵宝。本非正道,而欲成仙成佛成圣者,实未见一人。】不问真谛,滥杀平民。死几个人无甚要紧,最可恨者,误正为邪,使天下人没敢再正者。【护邪为正,居然理直气壮。】你们为官的未尝不说为国尽忠,除暴安良。不知忠于国者少,害于民者反多。除暴而暴益生,安良而良愈灭,不求一点真消息,妄向皮毛认乱文。”
县官道:“还有说否?若有言未尽,让尔一齐端出。本县那有闲心一条一条,一问一答。待尔说尽,自当一语驳倒。”
答道:“若驳倒此数语,便算你驳倒众论。”
县官冷笑道:“明明破绽,不待细审。三教正理,皆从无知而知,你偏说不从无知而知。其所知者为妖言矣。莫说你不从无知而知,不知真元,你将无知而知,少驳数语,便是邪中有正。正非真正,邪之正也。你们尚不得为邪之正,又何足与言正之邪?你并不知邪为何物,【厕中之蛆,不问其臭。】不过如盲如聋。摸了一手狗屎,未尝不疑为稀糖;听得两耳铙钹,未尝不疑为细乐。井底之蛙,虽不敢测天之大,或见天一点,你们连一点也没见过,妄谈阴阳之玄妙,岂非告示底下点头,混充识字的么?”
答道:“无知而知,为万劫之阴灵;有知而知乃千秋之实据。舍有形而炼无形,正是修性不修命,于此而能入圣者,未有一人。”
县官道:“修性、命自固,修命性难明。岂不是修性即修命,修命不能修性么?”
答道:“性为何物?”县官道:“尔知性为何物?”
答道:“性乃真体也,他在何处?
县官道:“他所在之处,非尔所能知。尔若能知,尔必能修。”
答道:“若不知此,我们修甚么?”
县官道:“你怎样修法?”
答道:“我们不似那些愚人,贪生怕死,轻泄天机。吾劝你必问此。”
县官道:“甚么是天机?你懂的么?”
答道:“天机即秘诀。【哭者亦笑。】知此秘诀,方可借假修真。”
县官道:“胡说胡说!机者未至而将至者也。在天则有风雨,在人则有言行。凡天之风雨,类而及之,未至将至,是为天之天机。凡人之言行,推而广之,未至将至,是为人之天机。其所以未至而不可泄者,即是先行其言,而后从之意也。至于修心法中,性理将复而未复者,是为性之天机。【此乃真天机,不易识也。须认真了,然非穷理尽性,复还其先天者不能知。】尔将天机误为秘诀,固然可笑,况所谓秘诀者,并未尝秘。倘属真秘,便不从有知而知。凡一切孽缘,皆自有知造,所以妄自知生。真自知灭,若欲不生不灭,还须无知而知。苟泥于有知,向肉身上着手,是为困于胎狱。况泥于有知,乃告子之偏见。你们所谓有知者,并不及告子之说,仅以一点半夜私语,遂视为无上至宝。你们将这知果然看清了么?人生本无知,由迷而有知。破得迷,了得知,方能大知顿现。大知既现,道体湛然。”【所谓心灭真生,真生性现者是也。】
答道:“何为道?何为体?”
县官道:“道为名,体为实。循名求实,自见道体。”
答道:“道为名,何以名道?
县官道:“狂者难与言道,以寻常而不足信;愚者难与论道,以高明而不可跻。欲闻道者,非中正聪敏,皆不易得道,讲道不离心,【本是讲道不离心,邪门偏说讲道不离身。所以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】心有二,人知其一;心有四,书明其二。道心人心之外,复有二心:一为肉心,一为真心。人心为知,道心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