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早饭后,岑夫人将这四匹绫缎用毡包包好叫老妈子从后门送去:“先通知一声,我随后就过去。”
且说王公昨日自岑公子转身后,随将这觌面许亲之事与夫人说知。夫人道:“我已有此心,他们姑娘侄女做了婆媳更加亲热,又省得我们另外择婿,这是两全其美的事。”这老夫妻说话时,他两姐妹却都在面前。在小梅原是意中之事,也不足为喜。月娥听了这话,顿觉面容惨戚。小梅会意,略坐了一回就拉了月娥一同回到自己房里来,道:“姐姐不须忧戚,你我情同骨肉,你的心事,我岂不知?当日姐姐曾说要与我同堂一室不忍相离,我就说恐人事不齐,今日不想先有此举。但我非无心之人,姐姐的恩义生死不敢想忘。只要姐姐耐心,三年之内小妹必然与你遂此初愿。总然小妹先过门去,必当将此情告知姑姑母子,小妹当虚正席以待,必不教姐姐有离群之怨。我看郎君印堂紫气交腾、黄光明润,功名未有限量,也非小妹一人可以专房,只怕还不止你我二人,总在三年内必有应效。不知姐姐能耐心否?”月娥听说至此,不觉转愁为喜,道:“妹妹果然算计得定,莫说三年,即十年亦当相待。但只恐父母另有他议,却当如何?”小梅道:“这件事不是小妹夸口,实是算得稳,拿得定。如今姐姐面上气色未开,喜期尚早。三年之约,实可践言。姐姐不必过虑。”月娥道:“只恐妹妹到那时不能践言。”小梅对天盟誓道:“我负今日之言,当遭神诛鬼殛。”月娥连忙与小梅掩口道:“妹妹何必立此大誓!今日之言我当刻骨铭心,只是如今忽然分拆怎不动情。”小梅笑道:“如今相离,不过咫尺,朝夕仍可见面,只怕不久还有远别。”月娥惊问道:“妹妹何故说此?”小梅道:“我昨日见父亲面色,官禄驲马已动,不久定有喜报。母亲与姐姐必有远行。”月娥道:“父亲即去做官,我与母亲不去如何?”小梅道:“恐事有定数,不能不去,姐姐亦不必以此为虑。凡事只恐情意不坚,便有更变;如你我生死一心,虽隔千里亦与在目前一般,终当会合。何必伤情?”月娥见小梅说得如此真切才把愁肠放下,一心宁耐。
次早见老妈子送礼过来说:“太太随后就到。”他母女们都欢欢喜喜迎将出来。小梅悄悄的取笑月娥道:“这是我姑姑来与你下定了。”月娥啐了一声。大家接着岑夫人,王夫人先道:“女孩儿还不曾孝敬得干娘,倒反要干娘费心。”岑夫人道:“这是小儿从南省带回来的菲薄之物,不要见笑。”一面说话,就同到上房来。月娥又过来拜谢了。王夫人道:“昨日大相公回去必定与姆姆说知了?”岑夫人道:“正是,小儿极承亲家与婶婶的过爱。”因指小梅道:“他如今却是婶婶的女儿,比不得在何氏门中,老身应当过来亲自相求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我们是爱亲结亲,一概客套俱要去掉。如今大相公也正当婚娶之时,姆姆身边又无人侍奉,不如与他们早毕了姻,也完了我们一桩心事。只是匆促之间妆奁未曾置备,只好过后慢慢补送。”岑夫人道:“老身那边礼数也恐一时不周,还要婶婶原谅。今承面允,就要拜烦严老相公为媒,择日便好行茶礼过来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月老是少不得的,得请他夫妇两位老人家为媒甚好。”当日母女们叙话,留过了午饭才回。正是:
功名未称云霄志,婚嫁先完儿女情。
不知岑公子如何成亲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二回亲上亲才郎求月老喜中喜表妹作新人
却说岑夫人这日午后从王家回来,与公子说道:“承王夫人美意,倒催我们早些择日。你明日就可去拜请严老先生为媒,再说我要请他老太太、大娘子过来坐坐,看他肯来不肯来?”岑公子应诺。次日上晨,整顿巾服就到严先生家来。岑公子未及开口,严先生笑道:“岑兄今日早来,一定是要我做个现成的月老,可是么?”岑公子笑道:“老先生何以预知?”严先生道:“昨日王公在这里说及,我道这是一件极美的事,正当玉成。况此举算来其便宜有五:第一,彼此亲知的见,不须打听;第二,姑侄做了婆媳,不比生人,分外亲热;第三,相爱结亲,一切礼文俱可从省;第四,一边省得另为择婿,一边省得另为求婚;第五,姑娘、侄女省得日后两地挂怀。岂不是五便?玉峰只须择吉过礼,仆自当效此执柯之劳。”岑公子道:“既承老先生慨允,还要奉屈一叙。”严先生道:“这可不必从俗,竟到过礼这日,早辰在岑兄那边,午间在王公这边,岂不一举两便?”岑公子道:“家母还要请老太太、少夫人过去一叙,不知可肯赐光,特着晚生来拜达。”严先生道:“老妻也说要过去拜识令堂,不如到了吉期过去道喜吃喜酒罢。”岑公子道:“到那日另当敬请。”严先生因取过通书一看,道:“这月二十八日是个天喜月德,正好过礼。闰十月初三日却是不将吉日,合卺最好。竟定了,不必改移。”岑公子道:“只恐时日太促料理不及。”严先生道:“尚隔着十一二天,也不为急促了。况诸事从简,有甚么料理不来?明日我过去先与王公说知,总是两边一概从省,竟不必游移了。”
又坐谈了一回,岑公子告辞回来,与母亲说知。岑夫人道:“他老人家虽如此说,我们还该请一请的为是。明日你备一付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