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”张二妈道:“我不风,你家亲娘没有亲老公。”管门的笑道:“二妈说话一发呆了,我家大亲娘是大公子的对头,怎的说没有亲老公?”张二妈道:“对头虽然有,恰是孤眠独宿,枕冷衾寒在那里。”管门的道:“这是大公子丢了他去修行,难道好重婚再醮不成?不要说我小姐,你这婆子忒不晓得世事。”张二妈道:“你休多管,我见老夫人自有话说。”一直往里面径走,江五嫂拽住张二妈,悄悄说道:“进门来就是这个醋炭,我们不要说罢。”张二妈摇摇头说道:“若要利市,先说遁时,那里做得隔夜忧?”江五嫂只得跟着张二妈去见韩夫人。
恰好韩夫人和芦英小姐坐在那里下别棋,管不得挨驼顶擦,说不得死活高低,两下里不过遣兴陶情而已。张二妈、江五嫂近前厮叫,礼毕,韩夫人便道:“二妈贵人,今日甚风吹来,踏着贱地?”张二妈道:“夫人休要取笑,老身这边那边不得脱身,心中虽故常常记挂,只是不得工夫来候老夫人。今日趁这一刻空闲,特特和江五嫂来走走,老夫人又嘲笑我,教老身无容身之地了。”韩夫人道:“二妈不要说乖话,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,怎肯今日白白的来看我?”江五嫂笑了一声,说道:“老夫人真是个活神仙,二妈原有句要紧说话,要对夫人说,因此上拉了婆子同来。”韩夫人道:“我说的果然不差,但凭二妈见教就是。”张二妈道:“我两人特来与夫人贺喜。”韩夫人道:“自从老爷过了世,家中无限的冷落,有恁么喜可贺?”江五嫂道:“我们是喜虫儿,若没喜,再不来的。借大一个府中,那一日没有红鸾天喜照着,怎的说那没喜的话?”韩夫人道:“鹁鸽子只望旺处飞,你两个今日来我这里,是鹁鸽错飞了。”江五嫂道:“老夫人晓得鹁鸽子口中说些恁么?”韩夫人道:“我不是公冶长能辨鸟语,又不是葛介卢识得驴鸣,那里晓得鹁鸽的说话?”江五嫂道:“鹁鸽口口声声说道:‘哈打骨都,哈打骨都’。”韩夫人笑道:“五嫂说话越发波俏了。”
张二妈又夹七夹八说了一回,笑了一回,才放下脸儿对韩夫人说道:“婆子在府中走动多年,原不敢说一句闲话,夫人是晓得婆子的,今日领了崔尚书老爷崔夫人严命,没奈何来见夫人。”韩夫人道:“崔家有恁么说话?”张二妈道:“着婆子来议亲。”韩夫人笑道:“老身到要嫁人,只是没人肯讨我。”张二妈拍拍手道:“前日有一个一百二十岁的黄花小官,要在城中娶一个同年的黄花女儿,说十分没有我同年的,便是六七十岁的女儿也罢。据夫人这般说,婆子先做了这头媒。”江五嫂嘻嘻的笑道:“正经话不说,只在夫人跟前油嘴。”张二妈道:“是婆子得罪了。崔公子近日断了弦,许多尚书、侍郎的小姐都在那里议亲。崔老爷约定明日竭诚去卜一卜,然后定那一家,不想夜里梦见一位神仙说,林小姐是他公子的继室,着婆子去林府中求亲。林尚书并无以次小姐,算来只有芦英小姐青年守寡,没有结局,少不得要嫁人,故此着婆子来见夫人。”韩夫人道:“你们曾见林老爷么?”张二妈道:“见过了林老爷,才敢来见夫人。”韩夫人道:“林老爷怎么样说?”张二妈道:“林老爷说:‘这话极有理,我就去见韩夫人撺掇成事。’”韩夫人听了这活,霎时间紫涨了面皮,骂道:“江家小淫妇不知世事不必说了,你这老猪狗,老淫妇,在我府中走动多年,我十分抬举着你,怎敢欺我老爷死了,就说出这般伤风败俗的话!我这样人家,可有再醮的媳妇么?就是林老爷也枉做了一世的官,全不顾纲常伦理,一味头只晓得奉承人。你思量看看,你女儿嫁了一家,又嫁得一家么?”千淫妇,万淫妇,骂得张二妈、江五嫂两个脸红了又白,白了又红,开了上唇,合不得下唇。
韩夫人骂声未已,只见芦英又近前道:“你这个两个忒不是人,我夫人怎么样看待你们,你们一些好歹也不得知,只怕那有官势有钱财的,略不思量思量天理人心两个字,也亏了你们叫做人!”又道:“婆婆不消发恼,公公在日,凡事顺理行将去,尚然被人欺侮。那崔群罔法专权,倚官托势,欺压同僚,强图婚姻,难道天不报应不成?”韩夫人道:“今日本该把你这婆子打下一顿,送到林府中羞辱他一场,只是没了林老爷的体面,我且饶你这一次,再不许假传他人的说话来哄我了。”那张二妈、江五嫂羞惭满面,举步难移,只得忍耻包羞,出门去了。
张二妈便拉着江五嫂回到崔府中回话,江五嫂再三不肯,中途分路而去,张二妈只得独自一个到崔家去。不料崔尚书与夫人两个专等张二妈的回复,一见张二妈走到,便问道:“亲事若何?”张二妈睁开两眼,竖起双眉,恶狠狠的答道:“没来由,没要紧,教婆子去吃这许多没意思,受这许多抢白气,还要问若何若何!”崔尚书道:“你这婆子说话大是可恶,怪不得夫人前日要难为你。你既来回复我,一句正经话也不说起,只把这胡言乱语来搪塞我。我且问你,你几时去见林老爷、韩夫人的?他们怎的样说话回你来,你做出这般不快活的模样?”张二妈方才定气低声说道:“婆子去见林老爷,林老爷满口应承,并无阻挡;只是韩夫人骂婆子许多不必说,把老爷、公子都骂得不成人。说崔公子要娶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