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小姐续弦,真叫做癞虾蟆躲在阴沟洞里,指望天鹅肉吃。他还说要奏过官里,把老爷也贬出远郡为民,不得还乡,才消他这口气哩。”崔尚书怒道:“朝中唯我独尊,那一个官员敢违拗我的说话?他不过是韩愈的妻子,怎敢说这样大话!他既要奏我,待我明日先奏过朝廷,削除了他的月俸,赶逐他回原籍;再吩咐地方官儿诬捏他几件不公不法的事情,抄没了他的家私、田产,使他婆媳两个有路难走,有国难投,方显得我威权势力。这正是一不做二不休,先下手为强,后下手为殃。”崔夫人道:“韩夫人虽然不是,从古来说:‘寄物则少,寄言则多。’凡事有自听为真,岂可偏听媒婆之言,伤了同僚意气。”崔尚书道:“韩愈也是个只知有己,不知有人,是一个矫目不分的人,故此夫人也不识时务,这话句句是有的,怎么教我忍耐得?”崔夫人道:“我儿子一世没老婆,也讨一个在先了,何必定要讨林芦英做媳妇?张二妈,你且去罢。”崔尚书道:“我明日不奏逐他,也不姓崔了!”有诗为证:
一封文表奏重瞳,见说韩门造业洪。
做成鸾凤青丝网,织就鸳鸯碧玉笼。
毕竟不知后来若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六回 崔尚书假公报怨 两渔翁并坐垂纶
石室硿硥接紫霄,仓崖滴乳湿僧樵。
蒲团静坐无余事,遥看天台起异标。
不说张二妈出门去了。且说韩湘子辞别了吕师父,一径到东海龙王那里。只见那许多鳖相公、鼋枢密、虬参从、蛟大夫,一个个躬身下礼;鲤元帅、鳊提督、鲭太尉、蟹都司,齐斩斩俯伏趋迎。旁边转出许多鱑把总、鼍先锋、虾兵鲌卒,簇拥着龙子龙孙,慌忙出宫迎接,近前禀道:“敢问上界神仙,何事下临水府?”湘子道:“你们有所不知。”便问:“龙王敖广在那里?”龙子龙孙齐声答道:“奉旨往桂林象郡行雨未回。”湘子道:“我奉玉帝旨意,到长安城里度化窦氏、芦英,谁知他们眷恋荣华,不肯随我修行。因此奏过玉帝,着吕师父托梦与崔尚书,叫他奏闻宪宗皇帝,赶逐韩氏一家,仍回昌黎居住。又恐怕他们仍前迷恋,不转念头,再着龙王兴风作浪,卷海扬波,把他那昌黎县厅堂、房屋、田地、山荡,俱行漂没,不许存留一件,以动他怀土心肠。待他两处俱空,进退无路,然后下手度他。其余民居、官舍、山田、地荡,俱不得损坏分毫,以招罪谴。”龙子龙孙答道:“玉旨既出,谁敢有违,待父亲敖广回来处分复命。”
湘子便出了水晶宫,踏着云头来会吕师、蓝采和,一路里迎将前去。果然这一夜里老龙王率领龙子龙孙,张开那电目,竖起那朱髻,显出那翻江搅海的雄威,倏忽间风雨晦冥,雷电交作,烟云陡乱,洪水横流,犹如地裂天塌,山崩川溃,把韩家那鼓楼前内房屋、厅堂、牌坊、基址、南北庄田、仓库,洗卷扫荡,不留一星。可惜那许多草木禾苗,都不知无影无形,着落何所?这昌黎县居民人等,清早起来,见了这个光景,都道:“自古说桑田变海,海变桑田,我们今朝才晓得实有是事。”一个跑到朝天桥上一看,道:“这水就像天上安排几副闸板的一般,只沉没得韩愈一家,忒煞作怪。”众人齐声说道:“想是韩愈阴骘不好,所以天降这水灾淌坏他的产业。”内中一个道:“他做官极是好的,阴骘没恁么不好,想是那佛骨一表,冲激了佛菩萨,佛菩萨怪得他紧,故此显出神通,把他的家资、田产、房屋、牌坊,都漂坏了,以见佛菩萨的手段。我和你如今只是念佛,靠佛天过日子才是。”一个道:“广东鳄鱼好端端一个窠巢,被韩愈做一道檄文,平空的赶了去,鳄鱼来报冤,故此发这般大水,把他的基址化为万丈深坑,想是鳄鱼躲在水底下也不见得。”一个道:“我和你又不是神仙,那里晓得冥冥中的事情,各人回去,自顾自的到好。”正是:
各人自扫门前雪,莫管他家瓦上霜。
这许多人叹息一回,各自散去不题。
且说崔尚书听见张二妈说了这许多话,咬牙切齿,恨入骨髓,思量了一夜,到得次早,忙忙写表奏上宪宗皇帝,单说韩夫人一家不该在京居住,仍享俸禄的意思。表云:
户部尚书臣崔群,诚惶诚恐,稽首顿首。臣闻官有常员,仕无世禄,自非开基创业之功臣,难荷金书铁券之宠锡。窃见已故潮州刺史韩愈,居朝无回天返日之鸿勋,临民无悍患御灾之大绩,狂触天颜,谪死远郡。其侄韩湘,违背圣教,栖息玄门!弃父母之丘垅,时祭无人;抛妻子之情缘,居家无纪。其子韩清,以螟蛉之弱质,续蜾蠃之箕裘,书史不攻,荡费肆意。诚哉,三纲不整,五伦不齐,有玷官箴,大伤风化者也!乃陛下给以月俸,享以世禄,是以贪墨之夫,徼名清白;狡顽之辈,藉口忠贞。倘有勋劳为国,政绩为民,章章表著者,不识陛下将何以待之?伏乞严诛心之法,肃斧钺之诛,将韩愈妻窦氏削除月给俸禄,韩清发充边远卫军,其房屋改作先贤祠宇,金帛粟米,稍卫边储,不许暗行夹带。庶百僚知譬,众职畏法也。臣不胜惭惶,激切待命之至。
宪宗览奏,龙颜大悦,道:“崔群真辅弼之臣,凡有益于国家者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这韩清一家无功受禄,枉费钱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