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有处找觅,本寺中却不晓得。”来人又将名帖见老和尚问消息,老和尚亦是如此说,名帖不收。那家人只得持帖转复侍郎,侍郎又着人到陈太尉处,说知济公久已出了灵隐山门,没寻下路。太尉大怒道:“我去年送济公去,委曲叮咛檀长老,留住寺中,说我不常要去请他,如何灭没我的情面,就驱逐外,也不着个侍者与我说知?我也不管,遣四个牢子去,着长老身上要济公。看不见济公,就锁了他几个职事僧来,要他还我济公便了。”崔侍郎处,添上四个虞侯,前往寺中,竟把监寺、知宾、直堂、点坐等僧,也不令檀长老知道,竟连串锁了进城,俱发在兵马司衙门,追要济公。檀长老看见如此光景,把一个大丛林体面狼藉得不成模样,四下着人去寻济公,偏寻不着。兵马司官限定三日没有,便要责处。
只见一人报道:“昨日偶到江干,看见他在江口一枝庵净室里。”长老即便着三四个职事僧,拿了长老手札,去请他回寺。济公尚在醉中道:“你那里清净道场,如何容得我荤酒和尚?你的戒律精严,我也不耐烦受你的约束。你们回去,我却还要睡哩。”急得这些职事和尚没法央求,只得大家跪在地下,苦苦哀告。济公道:“如此难为你们,我去,我去,我却不到灵隐寺去。”众道:“陈太尉、崔侍郎老爷处相请,故来相求。”济公道:“原来有这两位老爷相寻,你们方来寻我,可见你们忒也势利,我若因此而去,我也是势利中人了,不去,不去。”众职事僧又跪地苦求。济公又不忍累着众人如此哀恳,却又有太尉的差人也到面前,只得同了进城到太尉府中。
太尉一见,大悦道:“是我不是,许久阔别,并不曾差得人来问候,那知檀长老就把你逐出,全没我一毫体面。如今崔侍郎公子生了腰疽,特特求你去与他一治。”济公道:“前日尊恙,是偶然三口水治了,我是独脚郎中,若要我治第二个症候,就露出马脚来了。”太尉道:“你不要说此慢话,快去,快去。”一面着人先拿帖去说知,然后待济公吃了酒饭方去。不料济公许久没酒吃,今日听见说有酒饭,便坐着不肯起身。太尉一面催出酒饭来吃,济公拿着盅子,却不肯放,一连吃了两壶,也就坐将下来。太尉急唤酒止,再三催促起身,济公也便乘着酒兴醺醺的,同了家人走到崔府内去。
适值侍郎公出,另有几位相公陪坐,里边公子痛得紧要,急请济公进到床前。那公子浑身烧得如火,腰间痛得几危,济公模模糊糊,将一只手伸去五个指头,压着疮口。就如烈炭炉中一块冰雪,霎时凉爽。公子叫道:“妙极,妙极!莫说吃他的药自有妙处,便是一只空手,也就是仙丹了。”公子口里如此说,那济公呼呼的也竟睡着去了,直到三四个时辰方醒。那公子得了睡头,也有三四个时辰睡着。醒来叫道:“好了,不痛了。适才我朦胧中看见济公到时,却有三四个红脸恶鬼,从我床下跳出,不知何处去了。亏得济公五个指头压定,因此疽毒就脱然好了。”侍郎公称谢不已。陈太尉又来说道:“疽毒应手而愈,如今不要把济公轻易放他走了,就留他在书房住下。”济公道:“我自散圣顽仙,如何拘挛着我?”太尉道:“依旧送你到灵隐寺去罢。”济公道:“回头草,好马不吃。近日有了这番骚扰,我在那里住着不过勉强,尽着太尉情面,我的头面却是无味。”侍郎道:“我寻一个别的丛林,你去开堂,做个说法长老何如?”济公摇着手摆着头道:“我不耐烦,我没这副面孔,也没这副口角,并没这副精神。只是优优闲闲,随着我的性子,也好在家鼾睡,也好出外盘桓,倒是有些笔札相委,胡乱也还支撑得些。”侍郎道:“昨日有两个僧人持疏簿来,要我做个疏头,题几句现成话儿,不若就烦你代我一题。”济公道:“做官的下笔便有许多台阁气象,我们做和尚的,却是豆腐面筋口气,如何代替得来?”侍郎道:“士大夫套子话,其实惹厌,倒是方外口头议论,最能醒世,却是难得。”一面笑着,家人书房中取疏簿来。
一个是虎跑寺月空长老,要化盐米的。济公道:“要我写,却要酒来。”侍郎即唤取酒。济公一口连吃三壶,才觉有兴,举笔信手疾书。疏曰:
终朝易过,衣食难求。空门内皆倚檀那,寺院中全凭施主。倘无施主房宇便东倒西歪,若没擅那和尚就忍饥受饿。衣非绫锦,也须要绵布绕身;食不珍羞,亦必用酸齑过粥。费用虽不奢华,人多也难挣挫。手持短疏,遍叩高门,不来求施衣粮,但止化些盐菜。灶户口烧造殷勤,园圃人种作劳碌。羞将痴脸恳求他,全仗欢欣资助我。莫怪贫僧朝朝饶舌,皆因敝寺日日用他。一碗糙米粥,无他怎送人饥肠;半碟黄酸齑,有你乃能充饿口。和尚个般苦脑子,达官普发欢喜心。日化几贯资财,供人常住增富贵;朝参三宝圣贤,愿祈施主永安宁。谨疏。
济公一笔写下,侍郎太尉齐声道好。济公道:“你们不要空口喝彩,还要酒吃。”侍郎又唤取酒,对太尉道:“今日豪兴,我们也要陪他。”济公便作脱帽露顶、挥毫落纸之意,大肆酣呼,三人俱尽量吃了五六十碗。侍郎道:“还有一个疏薄。”取来,乃是六通寺装修佛像疏头,一发乘兴写了。济公道:“我的文字只是如此,鄙俚之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