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,同花园差不多的。”黄绣球道:“我昨天做的梦,比你们说的还要神,你们断乎不能相信,要是不相信,反替你们添一层罪过,不如不说罢。”两个尼姑怎样肯依?一面去泡出茶来,一面又坐在凳子上,笑颜动问。
黄绣球却先将那老年姑子打量了一回,问:“你师傅是几岁上出家的?俗家姓的什么?看你的根基,也像个好人家出身,同菩萨大大的有缘。”那年老姑子禁不住拭着眼睛,掉下一点泪来,说:“我也本是个乡下先生的女儿,老远的跟我父亲到云、贵、四川各处投亲,就嫁了四川的一个芝麻绿豆官,不上年把,就守了寡。又是几年,我父亲也死了,我就在四川峨眉山削的发。后来请了这位观音娘娘,一直供奉在身边,眼睁睁活了五十多岁,不是同娘娘有缘,那里得到今日?”黄绣球道:“这就对了,昨天娘娘托梦于我,说我的话,且慢慢告诉你。倒有两句说你的话,不晓得你心上服不服?我拿我的话比起来,只怕你听了也不能不服的。”那年老姑子急忙问是怎样说法。黄绣球道:“当着娘娘,我也不敢瞎嚼舌头。娘娘说你一生一世,虽然吃苦修行,保住今世的寿数,免不得来世还要罚做。”说至此缩住了口,道:“这话罪过巴巴的,不要讲罢。”老姑子道:“罚做什么?可怜还要罚我做女人吗?”
黄绣球道:“女人也是一个人,岂可看轻?能够仍旧罚做女人倒好了,简直的说,要罚你做女人当中的娼妓,且说照你的罪名,在常人还不至于罚到如此,因为你做了一世的尼姑,吃了八方,虽是苦度,却是与人世间一无用场,还有多少虚糜人间的钱财,离间人家的夫妇,不知不觉积下罪恶,所以拣了那又受苦又安享的一种妓女,叫你来世也去受用受用。至于你的罪名何在,就说你不敬重书院里的念书人,在书院里不曾修些功德。其余的,还不比这个罪大。娘娘又说,你年纪老了,罪孽已满,死得已快,来不及再点化你,我还有点宿根,同你在前世里原是姊妹,一旦有缘相会,叫我来嘱咐你:从今娘娘要离开你,到别的庵里去享受香火,或是仍归峨眉山去了。这是娘娘叫我告诉你的话,对不对,我也并不晓得。那娘娘讲我的话,告诉你,你也不知来由,却在我自己想想,实为灵验,所以我此来诚心叩谢,意欲请娘娘供奉到我家中去。如蒙慈悲应允,今晚上还请示个梦兆,等再得了梦,再来细谈。”
当时一老一少两个尼姑,听得面面相觑。那老的更听得伤心,两只眼睛看看龛子里的观音菩萨,又看看黄绣球的神色,半晌不语,呜呜咽咽哭得出来。忽然望后一侧,几乎倒栽一根葱,忙即扶到她禅房内,向牀上安睡。一口痰在喉咙头唏哩哈拉的响了一阵,又咽下去,叹了一声气,这就闭着眼不闻声息。吓得那中年尼姑,浑身发抖,也大哭起来。正哭时,那老姑子又微微的喘了一声。黄绣球道:“不要紧,且扶她靠在枕头上来,你去冲碗滚水,给她喝一口看。”后事如何,下回再讲。
第十四回 曲曲折折做成一件事 光光荡荡收了两个人
话说那年老姑子,靠到枕头上去,歇了一会,吐出好些黏痰出来,内中还有一块同冰糖似的,坚硬不化。这一块吐出之后,觉得胸头甚为宽畅,就将滚水喝了一口,神气顿时清爽。黄绣球道:“你且就此安息一回,我便回去,有话再细细的谈。横竖我同你都要信奉娘娘,或是你自己,或是我来替你,再在娘娘面前祷告祷告,忏悔忏悔,照着娘娘的话,你就在书院子里,做些功德起来,定归仍要保佑你到一百二十岁的。”
那年老姑子又搀留了黄绣球坐下,说道:“我这痰喘病,有十几年,往常发起来,厥过去,一阵痰滚在喉咙里。及至咽下去,醒过来,心口头总不舒服,从没像今天吐出这硬块,就登时畅快的,真真是菩萨保佑,碰着你奶奶有根基有福气的人,菩萨就托你来超度于我。”黄绣球道:“你说我有福气,是还未必;若说我有根基,我也不敢自认。却是前晚梦中,娘娘告诉我,说我前生确有来历,今生一定也要做个女中豪杰的。我原当不起这话,不过拿我生平志愿及从前经历的事,一桩桩想起来,倒有点意思。而且当晚娘娘说我的话,倒像一二十年来娘娘都是亲眼看见的,说得我比我自己记得还要清楚。这些话,说来甚长,慢慢再讲。我明天一大早来,定准再代你求求娘娘。只要你发个什么心愿就是了。”那年老姑子又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咳!我出家了几十年,并没有积聚得多少钱,自从进到这个庵里,修了这两三间的房子,师徒二人,吃吃用用,不瞒你奶奶讲,如今箱子里,就剩了一注送老的钱还没有动,其余只有些念经拜忏的家伙,变不出捞儿来了。”
黄绣球道:“这个不是打算,一个人要做有益于人的事,在有钱的,自然不可紧紧捧住腰包,死也不肯放松;在没钱的,又当别论,岂可就拿没钱推托?像我也不是有余之家,若样样事都要等有钱的做,难道我们没钱的应该看着现成,享着自在?譬如饭是要等人买米来烧给我吃,衣是要等人买布来做给我穿,不但无此现成自在,便算有了,也须知可耻。天下有钱的人,又那里替无钱的人做得多少事?不是我说,从来像你们这出家做姑子的同那和尚道士,只顾自己修行,要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