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看守家中。两人携手同行,不多一会来到舞雩之下。只见:
湾湾流水,曲曲深村,参天古树,枝头上暮雨朝云。匝地平芜,草根边秋蛩春蚓。正是无数,轻风吹短袖,一番清影拂尘襟。
两人在那舞雩之下,遣兴陶情,游玩了一番。只见几只喜鹊儿在头上飞来飞去,不住口鹊鹊鹊的叫。陈亢晓得公冶长能辨鸟语,便问道:“那鹊儿只管飞翔不止,你可晓得他说些甚么呢?”公冶长便站立住了,听了一回,沉吟详辨道:这是齐国差一使臣,因一件异物今日来问夫子出产,要夫子回答他的。那喜鹊儿说道是:鹊鹊齐国获一异物,廷臣缄口,来问圣哲,大哉杏坛仔细回答。
陈亢笑道:“不信有这等事。我和你同到杏坛一看便明白了。”公冶长道:“正是。”两人一同回到杏坛,果然有一个齐国使臣在那里。陈亢大骇道:“这也奇怪!”便又笑嘻嘻对着公冶长道:“看他说些什么,若说差了也不算你的灵验。”公冶长点头应道:“且看。”两人潜身挨在侧边,只见夫子正和那齐国使臣施礼。礼毕坐定,夫子开言问道:“齐王有何事故,敢劳大夫远来见讯老夫?”那使臣道:“吾主一日坐在公庭,见一独足之鸟飞来庭中,展开双翅,只是跳舞,并不出声。吾主遍问群臣,并无一人是博物的。道夫子是个大圣,特差下官远来请问主何吉凶,望夫子不吝指教。”夫子道:“吾昔日出游,见一群小儿皆屈口口口,竦起两肩,在那里跳舞,口中叫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。然则此鸟名为商羊,主见水灾。今齐有之,其应至矣。大夫去覆齐主,可教百姓修筑防堤,通浚沟渠,大水来时,庶不为害。”那使臣别了夫子,竟回本国去了。后来果然连绵霖雨,洪水泛滥各国,伤害人民,惟齐国崇信孔子,预为防备,所以无患。这是后话,不须细讲。陈亢和公冶长待使臣去了,便过来参见夫子。见毕,陈亢就将前项事一一的对夫子说,我们怎么去游舞雩,怎么听见鸟雀叫,公冶长怎么解说,都备述了一遍。那夫子原晓得公冶长有这段聪明,又被陈亢这一席话说得活现,难道不信?只是他师弟们见面,未免又要讲究些学问,因此把这事含糊过了。那公冶长只是安贫乐道,不敢妄作妄为。也是他合当有事,这一日闲坐在家,只见一只雀儿飞到屋檐上叫,公冶长仔细一听,那雀儿道:公冶长,公冶长,南山有个虎驼羊。你吃肉,我吃肠,当亟取之勿徬徨。
公冶长听得心下转道:我从来横草不踏,竖草不移,再不取苟且之物。但是,老虎驼来的羊,抛在山上,况是无人看守的,不属苟且,或者这雀儿饥了,要这羊肠吃,故来报我,这也是利物工夫。当下便叫童子,你可随我到南山边去看一看来。不多时就到了南山。但见:
山峰陡峻,树木阴森。腥风已过,深深狐兔无踪。伥鬼前行,阵阵乌鸢叫唤。正是山君能作暴,野兽尽潜藏。
转过山边,有一块平阳旷地,见个死羊,头有血迹掉在那里,分付童子拿了回去。原来,那没羊的是个猎户人家,晓得被虎驼了羊去,便就唤集众人各执枪叉弓弩,去赶老虎。那虎见人众了,慌忙抛下这羊,跳过山头。众人说羊在这里不打紧,我们赶过山去拿了大虫,转来取羊,有何不美?发一声喊,都赶过山头去了。四下寻了半日,并不见老虎的踪迹,只得复身转过山来。虎倒不曾打得,却不见了死羊,都道异事:这个所在,那个把羊拿去?看地面血迹尚鲜,去也不久,我们随着血迹寻去,还寻得见哩。一齐寻到公冶长门首,见有羊毛羊角抛在地上,都说道在这家屋里,一拥而入,齐向公冶长讨羊。公冶长拿回家时,已教僮仆整治,把羊肠与了雀儿,羊肉家人分散吃了。便回言道:“列位,羊是有的,却是一只雀儿来说老虎抛在那里,叫我去拿,拿来俱已吃完,教我那里寻这个羊来还你?况是老虎驼在那边,也不算是你家的羊了。”众人又没了羊,又因这句言语,便歹了心道:“乱话!分明是偷了我家羊,赃物现在门外,反把言语来唐突我们,却也遮饰得脱空,那曾见鸟雀儿会得说话?这些油嘴随着那个也不信,告你到官,问你一个窃盗罪名,却也情真理当。”因他人多了,你一句,我一句,那里有公冶长的分说?众人拖拖拽拽,把公冶长扯出门来,就况拾了地上的羊毛羊角,竟要送官去了。正是:
浑身有口不能言,遍体排牙说不得。
公冶长被众人拖到衙门前,恰好问官未退。那猎户没羊的做了原告,众人都认了里邻干证一齐扭着公冶长到官禀道:“小的家里有一只羊,被这人偷去吃了,已搜获得毛角在此,赃真犯真,尚然抵赖,只求老爷廉断。”问官道:“他是什么人?”众人道:“他自说是圣门弟子,叫做公冶长。他自恃着圣门护庇,故此大胆做出这样事来。”问官道:“既是公冶长,那有此事?”公冶长便把始末根缘讲述了一遍。那问官虽然平素知道他做人不苟且,说到能解鸟语,心中其实不信。况羊毛羊角现在,公冶长又自道羊是有的,甚是狐疑难决。因是孔子的弟子,不敢轻意用刑定罪,只得奏闻鲁哀公。哀公把这表章情节细细看过,看到那鸟会说话的所在也是不信。沉吟了一会道:“到是盗羊事小,只是孔门弟子怎么生出这种异端来?”即时传旨,把公冶长系狱,待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