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。其时宗族邻里亲戚都来劝解,决不肯听。闵子见父执性,不可逭回,倘母亲一去,兄弟三人将如之何?哀痛迫切,哭泣流涕,到父亲膝前说道:“父亲必欲要母亲去,以儿愚见,母在一子单,母去三子寒,伏乞父亲三思。”说未了号天大恸,哭个不休。那闵老见儿子是这等悲痛,力留继母,也思想前妻大哭一场,家中聚集许多宗族亲戚邻友,见者无不伤心。那闵母到此田地,也不觉动了一点慈爱之心,将从前恶念一时消释,连忙将闵子一把扶起道:“孩儿,不料你如此孝顺,倒是我做娘的不是了。”母子亦觉欷歔。那闵老夫妻原是恩爱的,只是因那闵子故有此作为,看见其母倒认自己不是,也不苛求,又亲见其母将新绵另做一件衣服翻了,与他穿在身上,方才放心。过了数月,不觉冬尽春初,庆贺新岁元宵之后,闵老道:“损儿即渐长成,正该读书。吾闻本国之内,孔夫子乃是大圣人,所收之徒甚广。我不若送他门下读书,多识古今名物,不枉生他一场。”闵母极口赞襄,闵老立定了主意。有诗为证:
须知力学在严师,躬叩缁帷勿自疑。计日陶镕成德器,四科名定冉雍随。
择了吉日,具了束修,将闵子送到杏坛,拜孔子为师。闵子固是天生聪明,不须尽力训诲,打头知尾,告往知来,不上一年光景,即便学业有成,遂为孔门高弟,气质越觉纯粹,事亲愈加敬谨。那闵母知其贤孝,与两个幼儿一般看待,并无贰心。闵子方幸晚母回心转意,心中喜悦,行有余力,即归探候父母,纵遇疾风暴雨也不失期。孔门又有一个弟子叫做子贡,屡屡看见闵子侍于夫子之侧,颜色时常改变,每要问其缘故,又恐失言,到此不得不问,便道:“子骞,你始初见于夫子,面有菜色,今日何故又有刍豢之色?”闵子道:“损也不敏,出于蒹葭之中,蒙夫子不弃,收入门墙,又蒙夫子内则切磋以孝,外为之敷陈王法,心口口口出见羽盖之辉煌,龙旗之缥缈,裘旃之人相随于后,心又乐之。因这二者交攻胸中,损又不能决断可否,是以有了菜色。今被夫子威仪文词,如春雨润木,自叶流根,浸灌滋养已非一日,又赖二三子切磋劝勉,内明于去就大义,出见羽盖等物,视如坛土,是以有了刍豢之色。”子贡拱袂道:“多谢指教。”何为菜色?这就是常人所说饥者之面上青色。所以赵宋之时有个真德秀,论菜色道:
百姓不可一日有此色,士君子不可一日不知此味。
为何又叫刍豢之色?这刍豢是悦口充肠之物,人若终日有得啖了,自然面色肥泽,不与那乌面鹄形相似。须知闵子借此自喻学问深浅,不可泥定。这时闵子学既有得,每常出言绝不妄发,容貌和悦,德行甚噪。有诗为证:
爽气横秋豁紫口,訚訚气宇似王春。茂才南国留纲纪,流誉东家满缙绅。
四壁图书娱梦寐,一坛云树称吟身。何时斗柄司喉舌,试问荆山抱玉人。
却说鲁国中有一个藏货财之所,其藏名叫口口口当初创造,不知费了多少土木,用了多少金钱,方才完工。那鲁人无故又要广其基址,高其屋宇,是一件极劳民伤财,极可已得已之事。况鲁国连年荒歉,野无青草,室如悬罄,这改作长府,原是不急之务,尽可省得的。所以孔门中的弟子,身为匹夫,名淹伏处,却有帝王之略,每裕经世之谟。一日,闻鲁人无故要兴得已之役,闵子是个外持缄嘿、心存慎重的人,却有老成之长虑,说出一句话来,真是动关经济,可作訏谟。说道:“这长府之设,是先王积贮所遗,今日侈一时之耳目,轻变先时之制度,只怕所梗甚多,还须蹈常袭故。省此纷更,庶几不失先王节爱美意。”夫子高坐驷水之滨,闻知此言,慨然赞道:“事体有悬于庙堂之上,而议论出士君子之口,非言之难,中理为难,以今日观闵子仍旧贯之言,不但维国本、裁国计,兼且恤民力、厚民财,故其于利病之所,休戚之关,筹之预定,决不轻易其言,言之中理,尤不能深为嘉叹哉。”其后闵子的父母身忽染病,渐至危笃,闵子告归。口口口幼弟,躬先奉养,亲尝汤药,未及数月,相继而亡,闵子哭泣尽礼,衣衾棺椁虽不丰盛,亦不苟简,适得士者之常。闵子思念父母音容,乃率两个幼弟庐于墓旁,三年服满。此时,幼弟俱各长成,嘱付在家勤守门户,自己仍造见夫子。师徒睽违日久,相见之时,悲愉交集。夫子便与闵子一张琴,说汝三年以来必疏练响,可乘此清闲试按流徽,以舒郁志。闵子闻命即就杏坛之下,石几之上,将琴放着,不疾不徐,弹琴一曲,其音切切而悲。有陶靖节诗为证:知我故来意,取琴为我弹。上弦惊别鹤,下弦操孤鸾。夫子一见闵子不先执礼陈诗,读书谈道,反叫他弹琴,这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,又曰士无故不撤琴瑟,所以修身养性非苟焉而已。今闵子丧了父母是有大故的了,废琴不弹或者生疏,夫子所以先命弹琴,实有深意。闵子弹罢,舍琴而起,说道:“先王制礼不敢过焉。”夫子此时细听其音神为之游,忽闻其言即赞道:“孝哉。闵子骞哀,尚未尽能,制以礼口口口子乎?”闵子逊谢弗遑,退居其位。后来大孝之口口口天下。鲁大夫季孙斯慕其贤孝之名,适值私邑缺少一员佐理的官,因想圣门弟子多善从政,又闻闵子骞是大孝君子,以此人为费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