淫么?”徵明道:“凭你强辩,这下联雅在那里?”枝山道,“下联只切着十月初三。
十月先开岭上梅;小阳者,小阳春也。初入二三分,便指着初二三而言。你又想到歪里去了,把这个‘阳’字和‘入’都当做不规矩的字眼。这又不是淫者见之谓之淫么?”
祝枝山两番强辩说的文徵明无可驳话,只得由着祝童挂在房里。
这一天贺客纷纷,凡是文坛好友词苑名人,大都前来贺喜。只是美中不足少却唐伯虎、周文宾两人。唐伯虎在华府伴读,当然不能前来贺喜。周文宾为什么不来呢?只为他连做了两次情场失意的人。第一次失败在崔素琼小姐上,因缘本有成就的希望,叵耐崔小姐被宁王抢去。近来传得消息,崔小姐已在江西宁王府中郁郁而亡了。第二次失败在杜月芳小姐上,曾托祝枝山向杜翰林乞婚,件件般般都合着杜翰林的意,只为不肯远嫁,因缘就此打销了。
现在文徵明娶得杜月芳,又与李寿姑同日结婚,人家一箭双雕,自己两番失意,要是到苏州去吃喜酒,未免触动了自己的心事。所以他只送了几幅贺诗、几色贺礼,派着家丁周德送到文府,向文太太,文二爷叩贺大喜,推说主人身子不大舒服,未能前来道贺,万分歉仄。
恰被祝枝山听得,笑向周德说道:“你们二爷不到这里来贺喜,我是知道的,无非‘见人吃饭喉咙痒’罢了。但是你回去告禀主人,羡人吃饭不如赶紧淘米。听得王兵部家的小姐和你们二爷正在说亲,只须早早撮合成就,那么‘大家有饭吃’了。”
周德正待回答,忽的唐兴前来送礼,碰见了祝枝山,便道:“祝大爷,你倒写意,在这里做大媒,吃了人家湿的,袋了人家干的。我们大爷至今音信渺茫,累得我和唐寿二人三天一比、五天一比,把两条狗腿都要打断。没奈何向你祝大爷探问消息。你又不但着干系,总说些写意的话。
大娘娘说,越是说写意话的越是可疑。大娘娘料定我们大爷的纵迹,旁的朋友或者不知晓,惟有你祝大爷一定知晓的。今天吩咐小人来送礼,‘一事两勾当,’顺便向祝大爷讨取主人。”枝山大笑道:“这倒算得奇闻,只听得说‘烧香望和尚,一事两勾当。’没听得说‘送礼寻夫郎,一事两勾当。’究竟你们大娘娘可会把小唐亲手交付与我?小唐走了却向我要人。”唐兴道:“我们大娘娘说的,今天无论怎样,要向你祝大爷讨取主人。须知唐、祝、文、周四人,一般都是好朋友,你只知向文二爷献殷勤,把杜李两姓的因缘都撮合成就。你不该把我们的主人藏起,累得我们八位娘娘镇日价借求签问卜,短叹长呼。”枝山听到这里,指着周德哈哈大笑道;“我才说你们二爷‘见人吃饭喉咙痒’,谁知这位唐大娘娘也是‘见人吃饭喉咙痒’。他既然爱吃这碗饭,便该把这只饭桶紧紧看住,不让他跑掉了才是道理。
我祝枝山又不是替他看守饭桶的,他们闹饥荒却要着令我祝某交出饭桶。”说时,恰巧祝童走来。枝山一时起劲,接着说道:“我祝某家中怎有饭桶?只有这个粥桶(祝童谐音)罢了。”说罢,引得许多人哄堂大笑。在这大笑声中,却不见了唐兴。众人不在意,惟有祝童却担着心事,他深知唐大娘娘是不易惹的。曾经有言在先:“人惧怕洞里赤练蛇,惟有我陆昭容不怕洞里赤练蛇。他再不交出我丈夫,我便要打他的七寸三分(俗语有打蛇须打七寸里之)!”
这些说话都是唐兴私地里告诉他的,他正替着主人捏一把汗。现在听得主人把唐大娘娘任意取笑,又气走了唐兴,这便是惹祸招殃。唐兴回去报告以后,唐大娘娘倘然起着问罪之师,这便如何是好?主母又怀着身孕,受了惊慌须不是要。祝童这小厮年龄不满十六岁。他这一片爱主之忱,便是人家多年老仆也没有他这般的义胆忠肝。他本来跟着主人在文府帮忙,有得喜酒吃,又有钱赚。现在他都不要了,他赶紧回到护龙街镇守洞门,防着有人来拨草寻蛇。……
且说桃花坞中八位娘娘久不见丈夫回来,个个柳眉打结,人人秋水含愁,尤其是大娘娘陆昭容,他知道丈夫此去为着“九秋香满镜台前”一句唐诗,定要实行其事,访到一位超群出众的九娘娘,做我们九级浮图的塔尖塔顶。他想:“八月十二日这一天,大爷一去不回,直到如今将近四月。唐兴,唐寿这两名小厮太没用了!大爷出门时一不跟随,二不阻止,三不报告我知晓。我把他们责打并不冤枉。但是祸的根由都起于祝阿胡子的酒令,说什么‘再来一个八变九,九秋香满镜台前’,才引起了大爷访寻九美的意思。我想大爷的行踪祝阿胡子一定知晓。便是不知晓,我只在他身上要人。他被逼不过,自然会得寻出大爷来。”
这天,他打发唐兴到天库前文府送礼,他知道祝阿胡子是大媒,一定在玉兰堂上吃上等筵席,赚特别柯仪。因此叮嘱着唐兴,“你见了祝大爷不要怕他是洞里赤练蛇,你只着他交出主人。他若欺侮你,自有我大娘娘替你们出头。”
唐兴去后,他正伴着七位娘娘同坐内厅,等候消息。隔了良久才见唐兴垂头丧气回来,行过了奴才见主母的礼,垂着手站在一旁。大娘娘道,“礼送去了么?”唐兴道:“送去了。”大娘娘道:“见过祝大爷么?”唐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