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东边一棵大柳树,西边一棵大柳树,
南边一棵大柳树,北边一棵大柳树。
题罢四句,便遣人送还太守。大守见了,怎不失望?这四句歌谣妇人小子都会胡诌的,况且又没有题款,不衫不履,非驴非马,岂非涂坏这幅名画?便又央托周文宾向枝山交涉。
枝山笑道:“我题的诗句不过三分之一,只为他只送得白银一百两,要是找送二百两,我自会写完这首诗,管教杭州太守见了十分满意。”文宾又去回覆了太守,太守笑道:“二百两纹银倒是小事,只怕写上了这四句歌谣,以下无论如何接续不好了。他有本领,请他到衙齐里来挥毫,我的二百两纹银预备在此。只须他接得自然,化堆垛为烟云,我不但如数奉酬,还得办着筵宴请他开怀欢饮。要是接得不好,非但二百金没他的分,并且已送的百金也得向他追还,以便赔赏我画幅的损失。”文宾听了,很替枝山寒心。以为有了这四句俚歌,无论如何总接不好,却又不敢拒绝太守的要求,只得回去通知枝山。枝山大喜道:“好极好极,非但二百金稳取荆州,而且还有一顿酒吃。”立时坐轿去到本府衙门,拜谒这位何晋贤太守。
相见之下,自有一番寒喧。何太守便请他到花厅上去挥毫,仆人们早把画幅摊放在案上,砚磨得墨浓,二百两纹银白皑皑的堆放在旁。枝山提笔在手,濡一濡墨汁,略不思索,便接写在四句下面道:
任凭你南北东西,千丝万缕,总系不得郎舟住。
这边啼鹧鸪,那边唤杜字,一声声行不得也哥哥,一声声不如归去。
枝山题诗已毕,写了年月日,又写了“长洲枝指生祝允明”八字,喜得这位何太守拍案叫好。只须加了这几句,开端四句“大柳树”便不觉其呆板了。才子之笔,果然比众不同。
有了这一首绝好的题画诗,还加著枝山的一笔狂草,足值纹银三百两,并不算得贵。除却找送二百两纹银外,还办着筵宴款待枝山,开怀欢饮,订一重文字因缘。
……祝枝山在太守衙中题画,唐伯虎也在太师府中题画。祝枝山题画除却笔资以外,还叨扰着何太守的盛筵。唐寅题画既没有笔资,而且险些儿捱着太夫人的一顿板子。编者用两句“话分先后,书却平行”的套语,便可抛却杭州,补述东亭镇上华相府中的假书僮真解元唐寅唐伯虎了。自从十月初旬,华鸿山二度往吴门去吃杜二小姐的喜酒。喜事过后,王少传冯通政便约着华鸿山遨游东西洞庭,到处流连诗酒。忽忽已是半月有馀,惟有大媳妇杜月芳先回东亭镇,伺候婆婆起居,不在话下。两位呆公子巴不得老生活迟几天回来,便可以多松几天骨头。唐寅在书房中伴读,他的地位不上不下,成了一个卡人。若说他是上等人呢,他和僮仆们称兄道弟,丫环们称姊道妹,明明是个下等人。若说是下等人呢,他又高据师位,陪伴着公子读书,一切洒扫职役另有书僮执掌,他只研究些文墨,旁的事毫不关心,明明是个上等人。不上不下,唤做卡人。华平、华吉、华庆都和他取笑,华平称他一声“卡兄弟”,华吉、华庆称他一声“卡哥哥。”里面的春香、夏香、冬香口里不言,心窝里存了逐鹿中原的心,不知将来谁有这福分。他们三个人都有自知之明,都知道不如秋香远甚。要是秋香也在里面逐鹿,那么三个人只好退避三舍,争也徒然。现在秋香早有声明,太夫人也经许可,情场角逐中退出了这位百胜将军。那么他们三人工力悉敌,当然要试一试“瑶光夺婿”的手段。好在华老没有回府,三香的行动比较自由。金粟山房中,三香不时去探望,向唐寅暗送秋波。谁知唐寅好色而不淫,他看中了秋香,旁的丫环都看不上他的眼,不过和他们敷衍一会子罢了。这天,唐寅在书房中郁郁寡欢,书案上摊着一张素纸,准备写几幅窗心,以遣寂寞。两个呆公子读书也读的倦了,大踱和二刁彼此取笑。大踱说不过二刁,便扯着一张字纸,捏做一团,在砚池中染黑了,和核桃般大小,向二刁道一句:“照照法宝!”便向二刁的面部上掷来,二刁把头一偏,这个黑纸团恰恰落在唐寅所摊的素纸上面,淋淋漓漓的沾染了一大块。只因这一番沾染,便惹起了一场风浪。正是:
因缘未遂鸳鸯梦,风浪偏生雕鸽图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回点墨全无嘲笑呆公子薄言往愬激怒老皇封 大踱抛掷纸团,抛上了唐寅案头的素笺,赶紧摘去,已墨污了一大块,有浓有淡,淋淋漓漓的不成个样子。二刁道:“老冲,好一张双料贡笺,被你弄污了。”大踱道:“不不妨,误误笔,可可成苍蝇;误误墨,也也可成老鹰……”原来这时的呆公子胸中已灌输了相当之文学。这误笔成蝇的故典是唐寅讲给他听的,他今天触景生情,也会运用这故典。唐寅听着,点了点头儿,看这墨迹的形势,很可改造一只飞禽。他是深明六法的,对着这墨迹凝神了一会子,觉得有几条墨痕很挺拔的,宛似雕翎。《埤雅》上说:“雕一名鹫,其翮可用为箭羽。”不如绘了一只皂雕罢。想定主意,飕飕落笔。果然把这大墨迹改成了一只健翮凌空的皂雕。呆公子见了拍手称美。又见旁边还有一个小墨迹,大踱道:“大大叔,索索性,再再来一个。”二刁道:“半仙绘了一只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