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,没有说请打—人。”穷秀才强辩道:“盈天下皆物也,男有阳物,女有阴物。怎说不是物呢?”谜主人道:“那么你猜女人便是了。怎说是尤大小姐呢?”穷秀才道;“美貌女人,唤做尤物。
所以我猜这一物便是尤大小姐。”这几句话又引动着许多人拍手大笑,都说:“想入非非,想入非非。”祝枝山目力不济,有时周文宾看了告诉他,有时祝僮看了告诉他。枝山在祝僮耳边说了几句话,祝僮便在“想入非非”声中挤入人丛喊道:“我来猜啊!我来猜啊!”猜谜的都是方巾飘飘的儒生,忽的挤入了一个罗帽直身打扮的书童,大众都吆喝道:“滚滚滚!你是乌鸦,怎么挤入了凤凰淘?”祝僮不去睬他,高喊道:“谜主人,这条谜儿请打一物,即以猜中之物为赠,不是墨么?”谜主人很起劲的答道:“是墨,是墨!你的心思很好啊!”便揭下谜条,取出一绽四两重的精制名墨授给祝僮。那个猜尤物的穷秀才讨取了这纸谜条,又细细的研究了一下,便道:“不错不错,句句都是说墨,并不是说人。
我猜错了。”那时谜主人又在空隙处粘上一纸谜条,众人见了又是拍手大笑,但见上面写的:
郎要脱裤,姐儿俩都是白虎白虎。
请打一成语,赠荷包两个。
祝僮得了一些甜头,怎肯走开?他想第一个谜儿是大爷教我的,不算希奇。这—个谜儿须得试试我的真才实学。旁的灯谜谜面都是很深的,他看了没做理会处。这一个谜面却是两句俗语,见了谁都知晓,而且谜底是一句成语,并不是四书五经,也许可以猜中的。他骚头摸耳一会子,要算他心思灵敏,他方才挤入人丛,听得众人在说“想入非非”,“想入非非,”他想:“这个灯谜取是猜这一句罢?”
便又高声大呼道:“谜主人,这条郎要脱裤的谜儿可是打一句‘想入非非?’谜主人大喜道:“又被你猜中了!”便又揭下谜条,取出一双不曾绣花的白绫荷包做了谜赠。祝僮笑嘻嘻的向众人说道:“你们凤凰都不会开口,倒是被我乌鸦猜中了两条。”就中有一位秀才先生向着祝僮拱手请教道:“请问足下,怎么这条谜儿猜做‘想入非非’?”祝僮笑道,“相公,看你是个喝过墨水的人,连这‘想入非非’都不知晓,‘郎要脱裤’不是要想入么?”那秀才点头播脑的说道:“‘郎要脱裤,’确是想入。下下一句‘姐儿俩都是白虎白虎,’为什么打这非非两字呢?”祝僮道:“相公又来了,你读了满肚子的书,难道这个字都不认识么?请问相公,你们对于女人家下面的东西叫做什么?”那秀才道:“这个字读的声音是很不雅的,是卑鄙的鄙字,作平声读。”祝僮道:“怎样写法?”那秀才道:“这个字是《洪武正韵》所不载的,通俗的写法是写了一个‘毛’字,又写一个‘非’字,便是这个字。”
祝僮笑道:“那么容易明白了,有毛的便是相公口中所说的那个字;无毛的便是‘非’字。‘姐儿俩都是白虎白虎’,不是‘非非’是什么?”一经祝僮说破,众人益发笑声如沸。
那个三十岁没有做亲的穷秀才,他没有领略过裙下风味,却呆呆的立在灯光下面咀嚼这“非非”两字,自称奇怪奇怪,怎么白虎白虎便是‘非非’呢?这真叫做难题太远了!”祝僮得了些彩头,喜孜孜的挤出人丛来见主人,把一锭墨授给枝山道:“这是大爷猜中的谜赠。”又把一双白绫荷包放在手中卖弄道:“可惜这两只荷包不曾绣花,又没有须头。”枝山道:“祝僮,你在这分上却不聪敏了,他们的谜赠都和谜条有关系。你猜得出白虎白虎,他们给你两只荷包也是白虎白虎。假使荷包上面有了须头,便不是白虎白虎了。”这几句话又引得文宾和祝僮都是大笑。祝僮的笑又和前两回差不多,蹲着身子半晌直不起腰来。自此以后,枝山出去猜谜,祝僮总是同去。凡是打俗语打用物的灯谜,倒被他猜中了好几条。枝山很得意的说道:“从前郑康成有诗婢,现在我祝枝山有谜僮,可谓无独有偶。”祝僮笑道:“大爷,这个名儿很难听,谜僮谜僮,被人家弄错了便要叫做煤筒竹管。”枝山道:“叫做煤筒竹管也不妨,你本来是谜僮祝管,不过音同字异罢了。”枝山连猜了两夜的灯谜,到了正月十五日,杭州城中益发热闹非凡,所有衙署公馆都是张挂灯彩,点缀升平。周公馆的门前,在那三天以前早已搭着灯棚,招雇名匠,把连枝的竹竿缚成洞门,挂着许多灯彩。
但是杭州绅官人家的灯彩要推麒麟街王兵部府中最为优胜。明朝的兵部尚书称做本兵,职权很是重要,节制全国兵马,遇有大征伐大操练,都归兵部主政。六部之中惟有兵部的实权最大。王兵部官名朝锦,仁和人氏,在朝伴驾,京邸中只带着两名姬妾侍奉左右,夫人子女却住在杭城麒麟街府第中,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巨绅。王兵部的公子王天豹,少年纨挎,仗势胡行,杭州地方都唤他一声“王老虎。”
王天豹生有一个好胜的脾气,元宵挂灯不惜工本的斗巧争妍,鳌山灯棚色色精工。今年他又格外起劲,在他后园外面的广场上施放特别焰火,这个消息传将出去,益发使那杭城男女有举国若狂之势。上元这一天,未到晚间,街上的行人早已穿梭般的往来,一队队锣鼓喧天,掉龙灯的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