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央恳秀英小姐面许终身了。”王天豹奇怪道:“大姑娘怎么默默不语?”文宾自忖,这句话须用烘托方法,烘托出来,不能够直言谈相的便道:“奴家的意思,要请公子把奴家暂寄在太夫人的房里,那么奴家可以睡得安稳,不怕公子前来调戏了。”王天豹摇头道:“不行不行,妈妈老年人,早已深入睡乡,怎好去惊扰他?”文宾道:“既然不能在太夫人房中过宿,便请公子唤一乘轿儿,把奴家送回家中,免得爹爹、妈妈盼望,那便感恩不尽了。”王天豹听了,益发大摇其头。他化了许多代价,骗到了这么一位美人,怎肯失之交臂,轻易送他还家?当下搓了一回手,便道:“有了有了,待我向妹子商量,把你暂放在妹子房里过夜,你便没有什么话说了。”文宾道:“奴家能得陪伴小姐,万千之幸,但不知小姐可答应奴家进房?”王天豹道:“妹子素来心软,他若不肯时,再三哀求,他也肯了。事不宜迟,早些走罢!”文宾道:“奴家不识路。”王天豹道:“我来和你携手同行。”说时,挽着文宾的手,同出书房。
只为是元宵佳节,主人未睡,僮仆们不敢先睡,所以重重门户都是灯烛辉煌。王天豹挽着文宾,经过了几重门户,便听得一阵很悠扬的洞箫声音,他便很欢喜的说道:“还好,还好,妹子没有安寝,他在楼头吹凤凰箫咧!”文宾听了箫声,身在院外,魂灵儿已飞上了闺楼。越近中闺,箫声越发清扬。文宾索性停着脚步,立在庭心里,揣摹这洞箫中吹出的词调。
王天豹道:“大姑娘,你听了,懂么?”文宾道:“要是不懂,便不停着脚步了。小姐吹的词调叫做《百尺楼》,奴家听得两首,其中词句很是纤艳。词道:
粉泪湿鲛绡,只怕郎情薄。梦到巫山第几峰,酒醒灯花落。数日尚春寒,未把罗衣着。
眉黛含颦为阿谁?但悔从前错。
花压鬓云低,风透罗衫薄。残梦懵腾下翠楼,不觉金钗落。几许别离愁,犹自思量着。
欲寄萧郎一纸书,又怕归鸿错。
王天豹很奇怪的说道:“大姑娘,我和你同是一双耳朵,我耳朵里的箫声只听得呜哩呜哩罢了;怎么到了你的俏耳朵里竟辨得出其中的字句?大姑娘,你把这两首词传授于我,以便念熟了,在妹子面前假充在行。不过一时记不清,念不熟,你只把这题目告诉我便是了。”文宾道:“题目已说过了,叫做《百尺楼》。”王天豹连念了几声《百尺楼》,才和文子同入中门。中门上的老妈子见是小主人携着一个美貌女宾入内,当然不加拦阻,不过暗暗奇怪:“公子既然骗取美人进了兵部府,为什么在这些时候还有功夫到中门里面来游玩?”
不表老妈子满腹怀疑,且说王天豹携着文宾的手,穿曲径,走回廊,绕往西面堂楼,去访他妹妹王秀英。原来楼分东西,东楼是太夫人住的,西楼是王秀英住的。这位秀英小姐年方一十七岁,是王兵部王朝锦的爱女。他和王天豹虽是同胞兄妹,但是美丑有别,贤愚不同。
王天豹幼年出过天花,面上痘瘢累累,王秀英却是粉搓玉琢的美人。王天豹性不好学,从小便是个顽童;王秀英却是天性好学,非但诗词歌赋,般般都会,抑且琴棋书画,件件皆精。
为这分上,王老夫妇爱如拱璧,不肯轻许人家。他们理想中的雀屏人物,一要门阀相当,二要人才出众,三要家产富有。在这三点上,周文宾都占优胜,几次央人说合。这头亲事,本有成就的希望,周上达是礼部尚书,王朝锦是兵部尚书,同朝做官,品级也是相当;叵耐半年以前,周上达为着失察处分,降补侍郎,王朝锦是个势利人物,见他仕途挫折,圣眷已衰,便不愿把女儿给他做媳妇,所以将成的亲事,重又停顿起来。王秀英心中便觉得闷闷不乐,他知道周文宾是四大才子之一,又长得风流潇洒,虽没有见过他的面,但是扬州城中都唤他一声周美人,那么他这美秀而文的态度,当然不言可喻了。太夫人见秀英忧忧鬱鬱,茶饭减少,便猜破了女儿的心事,忙向女儿安慰说:“你父亲的来信,太没道理。只须女婿中意,便是良缘,管什么亲家的官职大小呢!况且升降浮沉,是宦海中不可免的事,周上达今日降职,他日自会升级,万不可存着势利之心,讨人家笑话。女儿,你对于周姓郎君,如果合意,我可以写一封切实的信,规谏你的父亲。女儿毕竟是我养的,我也可以做着一半的主。”秀英听得他母亲这般安慰,果然略解愁绪,饮食也渐渐增进。太夫人写了盈篇累幅的书信寄往京都,要求他丈夫把女儿曾给周文宾,其中种种理由,说得异常恳切。这封书信也许经过王秀英的目,料想寄到京师,一定有相当效力。不过当时交通不便,和京师书信往来,约摸总有两月之久,这时不曾接到京师回信,所以这头亲事虽然停顿,还没有十分决裂。昨夜王秀英小姐忽的做一怪梦,梦见自己元夜看灯,忽被宁王千岁所见,喝令驾前校尉,把他横拖倒曳,捉入宫中,锁在一间屋内。正在危急的当儿,忽见一个少年书生,把他开放出屋,自称江南才子周文宾。他见了周文宾,如见了亲人,央恳周郎,把他救出宁王府。忽的周文宾几声冷笑道:“你道我是周文宾么?非也。我是吴中才子张梦晋。你在着衣镜中认认面目,你也不是杭郡王秀英,你是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