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崔素琼。”他忙向镜中看时,已另是一个美女子,并不是自己的本来面目。不禁失声狂呼道:“我王秀英到那里去了?”隔房住的丫环听得小姐说梦话,在板壁上弹指数声,才弹醒了绿闺春梦。这是昨夜的事,所以今夜灯彩虽好,王秀英未下闺楼,为着隔宵有了怪梦,便存着一个戒心。他倚着栏干,吹了一会子的箫,正待归房安寝,却听得素琴丫头报告说:“公子上楼来也。”正是:
翡翠栊前逢俊侣,凤凰箫里谱新声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三回调寄百尺楼识曲聆音缘订三生石推襟送抱 王秀英的使女有素琴、锦瑟两人。锦瑟生性喜睡,未到黄昏,便已沈沈睡思,连连呵欠,一磕一铳的拜起佛来,不比素琴陪伴着小姐,便到深更也没倦意。所以秀英对于素琴格外垂青,把他当做知心婢女看待。但是锦瑟也有一样好处,睡虽睡的早,起也起的早。秀英瞧他早起分上,便叫他到了黄昏时候无须伺侯在旁,尽可先去睡眠,这是每夜的惯例。今天元宵佳节,锦瑟贪看花灯和焰火,自己抱定决心,今夜总得逛到更阑人静,伺侯小姐睡眠以后,才去安眠。要是不然,岂非辜负了大好元宵?谁料到了深更,无论怎么样总不能抵抗梦神的命令,众丫头兴高采烈的当儿,锦瑟眼皮上仿佛加着千钧重量,待要抬起眼皮,眼皮只向下压,众丫头见这模样,只好催着他去安睡。所以那时秀英身边,只有素琴相伴。秀英品完了凤凰箫,忽的微微叹气。素琴明知小姐为着亲事未谐,逢这团圆佳节,月圆而人不圆,未免于心耿耿,但只好心中理会,不好口头劝解。他见小姐放下了玉箫,轻轻的问道:“小姐,不吹了罢?”秀英点点头儿,素琴便把玉箫收拾好了,掌着烛盘,转身到楼头。正待放下楼门,却听得楼下微微有男子的嗽声,这声音他听惯了,分明大爷到了楼下,在那里止步扬声。
他掌着烛盘走下扶梯,笑问:“大爷,在这时候进来做什么?”王天豹轻轻的说道:“我有一个朋友,懂得吟诗,解得吹箫,须得在妹子房里寄宿一宵。”素琴道:“大爷错了,大爷的朋友怎好寄宿闺房?”王天豹笑道:“你别误会了,我的朋友也和你们一般,三绺梳头、两截穿衣。你若不信,我便教他来和你相见。说时,便唤了一声:“大姑娘”周文宾听得呼唤,便答一声:“奴家来也”。从回廊里袅娜娉婷的走进堂楼下面。素琴陡觉得眼前一亮,他以为姊姊、妹妹见过了多多少少,似这般十全十美的人物确是初次相逢。上看面,下看足。
他省识了春风面,他又要端详到裙下金莲。他见那大姑娘的双脚和自己差不多,他并不连唤“可惜”,他却暗暗欢喜,惺惺惜惺惺,大脚怜大脚。他在青衣队里常被姊妹们嘲笑,笑他是一双鳊鱼脚。为这分上,他暗暗的抛了许多眼泪。从前人说:“小脚一双,眼泪一缸。”是形容裹脚的苦楚,其实在那小脚盛行的时代,裹脚的时候果然痛泪直流,待到双脚裹小以后,博得人人属目,个个回头。在家时,父母面上有光辉;出嫁后,翁姑容上多喜色;尤其十二分快意的,便是博得丈夫的深怜密爱。所以《西厢记》中形容红娘眼里瞧出的莺莺,单说一句“只见你鞋底尖儿瘦”,已包孕着酬简时候的无边春色。小脚的摩力何等伟大呢?昔人诗中说的“婢女灯前眼,檀郎被底肩”,这十个字何等香艳而熨贴!在那裹足时代,凡是爱好的女郎,没有一个不愿吃这痛苦的。他们以为痛苦的代价便是将来无窍的荣宠,幼年时代挥洒几点泪不算什么一回事,哭在先,笑在后,哭是暂时的,笑是永久的。所以“小脚一双,眼泪一缸”,这两句话未必是事实,“大脚一双,眼泪一缸”,倒是当时常有的事,素琴便是其中的一个。他受着人家的奚落,回到自己房里,总是眼泪汪汪。只为王兵部府中的仆妇丫环,大概都是裹过脚的。素琴抱怨着自己的爷娘贪懒,误了女儿的终身,将来太夫人指配小厮,也不会配给一个体面的家僮。想到这里,滚滚涕泪淌个无休无歇,这便是“大脚一双,眼泪一缸”的苦处。他今番遇见了这西贝女郎周文宾花容月貌,配着这一双鳊鱼也似的脚。他想:“这位大姑娘美中不足和我一般,料想他也不知流去了多少眼泪,这是怪可怜的,同是天涯大脚娘,相逢何必曾相识?”便不禁和他亲近起来。文宾上前唤了一声“姐姐”,素琴一手掌着烛盘,一手握着文宾的嫩腕,笑唤着:“大姑娘,我好象认识你的一般。
今天相见,也是缘分。”王天豹笑道:“既是有缘,你便引着他上楼,在小姐房中寄宿一宵。
到了明天,再作计较。”素琴道:“请问大爷,这大姑娘是那里来的?姓甚名谁?”王天豹不好直说是骗来的,正在吞吞吐吐欲言又止,文宾很是识趣,便道:“姐姐若问奴家姓甚名谁,奴家是豆腐店里的女儿,唤做许大。虽是小人家女儿,却在街坊上不大走动。今夜表兄到来,约着奴家出外看灯,在热闹场中彼此走散了。奴家偏寻表兄不得,时候又不早,路途又不熟,没奈何坐在一家墙门口哀哀啼哭,早安排在那里露宿一宵,到了来朝再行觅路回去。
正在窘迫的当儿,忽见灯笼火把,簇拥着一位大爷回府。问奴家何事哭泣,奴家道达情形,这位大爷好生之德,怜念奴家露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