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好似和小姐一床睡的。不但是一床睡,而且是睡在一个枕头上的。大爷,这是我猜猜罢了。究竟是不是睡在一个枕头上,我并没有看见啊!”王天豹听了不说什么,连叹了几口气。锦瑟道:“大爷,为什么叹气?”王天豹怒道:“你不用管,你自到厨房里去便是了。”锦瑟讨了没趣,自肚皮里计算:“简直莫名其妙!方才素琴姐姐告诉我的,这位大姑娘是大爷把他送上闺楼的,既然送上闺楼,为什么又不愿和小姐同睡?听说和小姐睡在一起,大爷便嗟声叹气的十分不快活,难道大爷心爱的人,怕被小姐占了便宜去不成?大爷错了,小姐是女子身,怎会占你大爷心爱的人的便宜呢?”不表锦瑟自向厨房里去,一路沉吟思量。且说王天豹到了堂楼下面,不见有人,他便蹑着脚步轻轻的走上楼梯。只为楼梯上铺有毯子,所以蹑步上去悄不闻声。比及走到怡云楼的正间,遇见了素琴,忙向他摇手示意。素琴便不敢做声,忙缩到自己房中去。王天豹侧耳细听,却听得小周正和秀英在外房谈话,小周还是雌声雌气的奴家长奴家短,秀英却是没精打采的,他说三句,只答一句话。王天豹心中疑惑,听这疏疏落落的声音,妹子和小周又不像有什么花样。
当下干咳一声嗽,足下橐橐有声。
素琴接着喊道:“大爷上楼来了!”秀英便即款款出房,笑问:“哥哥是什么时候上楼来的?”王天豹道:“刚才上楼。一者候候妹子;二者看看大姑娘。”嘴里这般说,眼光只注射在小姐的眉峰上面。秀英心中奇怪:“哥哥为什么一眼不霎的替我相面?”便道:“哥哥,难道不认识小妹了么?”
王天豹道:“妹子眉毛上似乎有些香粉痕不曾拭去。”他口中这般说,趁势凑过头来,把王秀英的眉毛认个真切。但见根根秀眉都似风行草偃,又贴伏又黏合,这第一扇‘我非处女’的招牌却不曾挂出来。秀英上他的当,把罗帕套上指尖,在眉毛上抹了几抹,笑问:“哥哥,眉毛上的香粉痕可曾抹去?”王天豹又细细的看了一眼,便道:“没有了,没有了。”口中说时,又把秀英自头至足细细的估量。秀英道:“这又奇怪了,哥哥在小妹身上瞧些什么?”王天豹道:“没有什么,没有什么。”口中这么说,两眼骨碌碌,依旧把秀英上下打量。秀英毕竟是聪明人,瞧见哥哥的态度可疑,敢是他已知晓了大姑娘不是女子。转念一想:“我可多疑了,大姑娘不是女子,除却我知他知,还有谁知呢?”当下请哥哥坐定以后,自己却在下首相陪。王天豹暗想:“妹子的精神和平日一般的团聚,并没有什么松懈的态度。这第二扇‘我非处女’的招牌又不曾挂出来。忙问道:“大姑娘呢?为什么不来见我?”小姐正待回答,那隔着纱窗的周文宾又是装模装样的说道:“大爷原谅,奴家来也。”便即扭股糖儿似的扭到外面,向王天豹福了一福,打着偏袖站在旁边。王天豹不唤他坐下,只把头儿左右摇动,左一顾,右一盼,忙个不了。左一顾,顾的是自己妹子;右一盼,盼的是打着偏袖的大姑娘。他要测验祝枝山传授的方法,等候他们眼光接触,可有什么水汪汪、滑溜溜、甜津津的眼波流露?但是秀英低着头儿,默不作声;周文宾站立在旁,也是一言不发。秀英心中明白:“哥哥上楼,一定已知道大姑娘不是女子了。我且不要作声,待他自已说破以后,我便和他理论。”周老二暗暗思量:“一定老祝已经上门,向王老虎道破了机关,所以他蹑步上楼察看我们有没有暖昧。”便把手儿按在王天豹的肩上道:“大爷,你好狠心,把奴家送上闺楼,直到这时才来看视奴家。只道你一辈子不上闺楼来了。‘痴心女子负心汉’,奴家不嫁你这薄情郎了!”说罢,在王天豹的肩上拍了一下,要是不曾破露机关,王天豹怎禁得起大姑娘的玉手拍肩?早已起了瘫化作用了。现在经这一拍,非但毫不动情,反而几声冷笑。周文宾道:“大爷真个变了心咧!只隔得一宵,你便换了一副面孔。奴家一定不要你这薄情郎,不要不要!”说到不要,便故意装出一副态度和媚态。王天豹听了,又好气又好笑,只为没有见也们的眼锋相触,所以抱着冷静态度,一言不发。秀英心中又起疑惑:“哥哥是个急性的人,假如知道了大姑娘不是女子,早已说破了。没有这般的涵养工夫,便即抬起头来看看是何情形,却不料恰和周文宾的目光相触。王天豹大起忙头,居然被他得了这试验机会了。东一瞧,西一望,周文宾的眼波似乎抹了少许的饴糖;妹子的眼波却没有发生什么异彩。反而觉得有些春山含恨,秋水凝愁。在这分上,他便弄不明白了。周文宾道:“大爷,你唤了奴家出来怎么这般不瞅不睬?做男子的都不是个好人。奴家不愿意和男子同住,奴家只愿意一辈子陪伴着闺楼上的贤德千金。”王天豹哼了一声,恰逢锦瑟上楼,便道:“锦瑟,你把楼板上芝麻也似的东西扫去了。”锦瑟道:“楼板上光滑如镜,没有什么芝麻啊!”王天豹道:“蠢丫头,这不是真的芝麻,这是大爷身上落下的肌肉痱子,只为听了一声‘奴家’便落下一声肌肉痱子。”周文宾道:“大爷你冷待了奴家,还要取笑奴家么?奴家一定不和你做夫妻。”王天豹冷笑道:“我是雄老虎,你是大公鸡,做不得一对好夫妻。”周文宾道:“奴家不懂大爷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