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闹将出去便不能洗刷清白。女儿,你且起来。畜生也不用跪了,趁着外面人没有知晓,我们且在这里从长计议。”素琴忙扶着小姐起立,且扶且说道:“小姐休得这般,放着祝大爷在花厅上,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,又和周二爷是好友,他总有一个好法子把昨宵这件事成全过去。”王天豹站起的时候,听得素琴这般说,忽的想起一件事,忙道:“妈妈,今天祝枝山来的古怪,说什么登门来做媒人。孩儿问他替谁做媒,他说替你的妹子做媒。妈妈,想是妹子合该喜星发动,所以鬼使神差,会得教孩儿把一个西贝女郎骗入兵部府,寄住在闺楼上面。妈妈,不如央托老祝为媒,把妹子许配与小周罢。好在妹子佩服他是正人君子,妹子便做了正人的夫人,君子的娘子,岂不是好?只不过便宜了小周。”这几句话直中了秀英的心坎,要是摩登女子听得这般说,便要一口赞成,说什么“也司哑尔来”。秀英是十六世纪的女郎,动不动便是羞人答答。分明是芳心可可,却又装腔做势,掩着面哭道:“妈妈,你看哥哥陷害了女儿,还要把女儿取笑。嗳嗳嗳!”
素琴知道这“嗳嗳嗳”是有声无泪的哭,小姐心中想已千愿万愿了,所怕的只怕大爷和他开玩笑。连忙帮着秀英说道:“大爷,你看小姐这般可怜,还要和他开玩笑,大爷忒煞欺侮小姐了!”王天豹忙分辩道:“这是我心坎中流出的话,并非开玩笑。祝枝山现在外面,若不信可当面问他有没有这句话。”太夫人点头道:“周文宾才学很好,女儿又佩服他是个正人君子;况且本已提起过的婚姻,枝山肯做媒,再好也没有。”王天豹道:“妈妈既有此意,便可传请枝山内堂相见。”太夫人道:“且慢,婚姻大事须得设想周密,一者你父亲那边还没有信来;二者你妹子的意思还得问问。”王天豹道:“父亲不答应只须妈妈做主,父亲便没话说。妹子的意思不须问了。妹子说的,周文宾是个正人君子,柳下惠再世,鲁男子重生。妈妈倘把妹子嫁与小周,他不是一位柳夫人,便是一位鲁太太了。”秀英又把罗帕掩着面道:“妈妈,你听他说不开玩笑,他又开玩笑了。他把我做玩物,嗳嗳嗳!”太夫人也听出女儿的哭声,名目是哭,其实很带些快活的尾声。知道女儿面嫩,使吩咐王天豹道:“你不许走,待我和女儿到房中去讲一句话。”说时,太夫人起身道:“女儿随我来。”一壁说一壁走入秀英的闺房,秀英轻轻的道了一句“来也”,却是“口行身不动”。他又是受了十六世纪羞人答笞的洗礼,素琴识趣,知道小姐不肯自动的行走,便挽着他入房。入房以后,素琴答转身躯便到外面,以便他们母女俩密谈。名曰密谈,其实不密。素琴不用窃听,早已知晓了。他想,一定是娘问女儿:“你肯嫁与周郎么?”女儿听了,一定低着头不做声。
娘一定说:“这里没有别人,你便直说何妨?”女儿一定说:“听凭妈妈做主。”素琴又想:“只须小姐肯嫁与周二爷,我便可以陪嫁过去,伺候着小姐。再向周二爷当面要求,教他实践方才说的话,料想周二爷知恩报德;小姐又是大度宽容,这件事一定有十分把握。”素琴呆想出神,忽的锦瑟拉着他衣袖道:“你敢是变了聋子不成?老太太在房中唤了你两声咧!”素琴自觉好笑,便到里面启问老太太何事呼唤,太夫人道:“你去吩咐家僮,到花厅上去相请祝大爷和那位许大姑娘,同到寿康堂上和我相见。”素琴很高兴的答应着,便即下楼。这便是上回书中太夫人遣人相请祝枝山、周文宾的缘起。
补叙已毕,且说祝周二人跟着家丁从备弄中进去。大约有三五进的房屋,里面便是寿康堂。大人家的规矩,须得打动云板传唤丫环,才能够直入中门。家丁走到了中门旁边,便即当当的打动云板三声。文宾想着昨夜的情形,暗暗好笑。越是像煞有介事,表面上挂着分别男女的幌子,越是分别不清。丫环听得云板敲动,出来应接。见是一个胡子、一个乡下大姑娘,便道:“暂请停步,待我去禀报大爷出来迎接。丫环通报以后,无多时刻,王天豹便出中门。肃客入内,先在寿康堂旁边爱竹居中,分宾坐定。
文宾举目四看,绝好的两间精舍,其中布置的商彝周鼎,古色古香,庭心中种着几竿慈孝竹。绿影当窗,红尘不到,再要幽雅也没有。可惜这位小主人太俗了!枝山道:“天豹公子,你到了里面杳杳冥冥,不见你出来,我觉得没瞅没睬。要没有舍表妹出来陪我,我早已出了兵部府,要到左近老虎灶里去吃一碗老虎茶,再来看你。”这又是枝山取笑之谈。苏杭一带,凡是卖开水的小茶寮叫做老虎灶。在小茶寮里吃茶,叫做吃老虎茶。这两声“老虎”又触犯著王天豹的忌讳。天豹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说甚么。文宾见天豹的两颊上印着掌掴的痕迹,料想在楼头一定讨着没趣,小姐决不会打哥哥的嘴巴,敢是他自己打的罢。枝山又道:“请问天豹公子,老伯母因何见召?”天豹道:“祝老先生,你方才授给我的密诀,我已如法泡制。妹子果然是冰清玉洁的啊?”文宾笑道:“大爷,你可要谢谢奴家。”天豹瞪了文宾一眼道:“奴家奴家,亏你这奴家!”枝山道:“不用打扯,你快向我说,老伯母素昧平生,今天何事见召?”天豹道:“是我自己不好,向妹子道破了机关,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