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样的应付华老。”枝山道:“且慢,假使你便在今夜教那新娘子和我三笑留情,我的要求已遂,便可和你商量一个应付华老的计画。现在你要展期三天才肯实行,那末我的锦囊妙计也是展期三天再行告诉你罢。”唐寅道:“枝山,你又要为难了。过了三天,这件事已闹的糟了,如何可以展缓得?”枝山道:“那么我还有一个要求,你的丹青是名闻四海的。我们夫妇俩都要请你绘一幅肖像。你若应允,我便传授你的秘计。”
唐寅道:“要替祝大嫂描容,这是区区的拿手好戏。去年在相府曾替华太夫人绘过观音大士,祝大嫂别号云里观音,替观音描容,定可胜任愉快。惟有替你祝大哥描容,那便把我难倒了。”枝山道:“同是一幅画,你可替内人描容,难道不可替我老祝描容?”唐寅道:“若要替你老哥描容,须得向肉铺子里告借斧头一用。”枝山道:“胡说,描容何须斧头?”唐寅道:“借得斧头,便把你的两只尊脚剁去,那么描写尊容不致贻人笑柄。要是不然,误把尊足也绘在里面,这不是成了画蛇添足了么?”说到这里,博得宾主都是笑不可仰。
笑声未毕,唐兴来禀告道:“冯家表少爷来了。”唐寅喜道:“原来良材表兄来了。”连忙起身相迎,又令家人添着一幅杯箸,好教良材在一起儿饮酒。唐寅见过了良材,问了姑母大人的起居,便道:“枝山也在里面,请到那边去把酒谈心。”于是三人对饮。唐寅和良材略叙契阔以后,便道:“小弟今天匆匆返里,尚没有到过姑母那边请安,不知老表兄甚风吹得到此?”冯良材指着枝山道:“愚兄今天听得枝山兄说起,知道你已接受了他的锦囊妙计,可以载艳还乡了。愚兄大喜,待要到府来奉候,枝山兄却教愚兄别忙,且在傍晚时候,在杜颂尧太史那边探听华鸿山可曾到来,要是华老已到了杜府,你便去拜访他,借此可以探听他的来意,连夜便到这里来报告。”唐寅道:“华鸿山可在杜府?”冯良材道:“果然不出枝山兄之料,他今天果然跟踪到来,便在社太史那边住宿。他见了愚兄,便央托愚兄来向你劝导,看你可肯向他老人家负荆请罪。”说时,便把华鸿山央托的话一一说了。唐寅听了,面上很有难色。冯良材道:“华老在杜府守侯消息,事不宜迟,总得想个应付之策。”唐寅道:“单是小弟去向华老负荆,明天不妨一行。好在有杜颂尧在旁缓颊,料想华老总可相谅。
若要小弟挈着新娘子。去向太夫人请罪,这是万万不能的,好容易夤夜脱逃,还我本来面目。
要是到了东亭镇,他们把新娘子扣住了,却迫令小弟依旧伴读书房,这便自投樊笼,永无脱身之日了。”枝山笑道:“小唐,偷香窃玉,祝不如唐。设画行谋,唐不如祝。据我老祝看来,华老该向你赔财,你不该向华老赔罪。”唐寅道:“枝山错了,我在相府中,虽然风流放诞,逢场作戏。但是扪心自问,毕竟对不住这位老人家。我向他赔罪是应该的,他怎会向我赔罪呢?”枝山笑道:“小唐,你没有听准字音,你向他赔罪,是罪过的罪。他向你赔财,是财帛的财。只消我祝某略施小技,管教他赔了佳人又折财。”唐寅大喜,便问计将安出?枝山道:“这件事非得有三四人在旁帮忙不可。也是你的机会好,今天周文宾夫妇,以及他的如君素琴,特地到苏州来上花坟,须有多天的勾留。”唐寅道:“文宾到苏,好极了,明天一定请他过来。”枝山道:“非但周老二到来,嘉兴沈达卿挈着他的如夫人芙蓉,也到苏州来游春了。你明天也可以请他到来。再加我和徵明,一共四人。他若不来问罪便罢,他若到来,我们四个人去招待他。他是相国,我们是士人。明天准备着唇枪舌剑,演一出‘四士伴相’,非得教他大大的赔贴一副妆奁不可。”唐寅道:“太夫人本有约言,过了几天,要把我们九娘娘当着亲朋,认为义女,又须备着五千两纹银置办嫁妆,三千两纹银作为居家日用之费。当下便把那天秋香以退为进,向着太夫人曾有种种要求的话,述了一遍。枝山笑道:“照这么说,我的锦囊妙计益发十拿九稳了。”又向冯良材说道:“你去回覆华老,只说见了唐寅,他已自悔自尤,很对不起你老人家,要他赔罪,他也办得到的,不过‘羞恶之心,人皆有之。’他不肯到杜府来赔罪,防着传布出去,作为笑话。倘蒙你老人家亲自光临。他愿设着筵席,替贵客洗尘。那时挈着秋香,向你老人家伏地请罪,听凭你老人家怎样发落。
这么一说,华鸿山明天一定到来。只须他一进了大门,那么入我彀中,便不怕他不把一副盛妆送将来也。”又凑在唐寅耳朵上,把明天的计划如是这般的说了些大略。唐寅听了,心花大放。于是一主二宾开怀欢饮,饮到半酣,冯良材亟于要去覆命,唐寅也不强留,请他先吃了饭,用着轿儿,送他到城隍庙前杜太史第去。临走时,枝山再三叮嘱良材,不要说起我在这里,防着华老心存疑忌,不肯光临。良材道:“不须重言申明,我自理会得。”良材去后,枝山贪杯,又是左一杯右一杯的饮个不停。唐寅隔宿在舟中一夜无眠,今夕何夕,正是千金一刻的春宵。挣扎着精神,准备和秋香勾销这一笔相思帐。偏是老祝喝酒喝的起劲,不想动身。唐寅正要仰仗他的神机妙算,又不敢下逐客令,只得勉强